躲在屋簷下的陰影裏,垂涎的望著樹下那一堆貢品。


    待大部隊散去,隻餘零星的外地人上前祭拜,他趁機一把將供桌上的鹽水雞裹到衣服下拔腿就跑。


    偷盜的行為很快就被發現,參加祭祀的百姓群情激憤,紛紛朝少年追去。


    聽著周圍迅速逼近的咒罵和腳步聲,少年忽地笑了。


    拳腳落在身上的速度比預想中的更快,有人赤手空拳,有人手持棍棒。


    皮開肉綻甚至骨頭斷裂的聲音,即便在鼎沸人聲中依然清晰可聞。


    「快看,又是這怪物!」


    「竟敢來山珍會上搗亂,實在可惡!」


    有人扯下了少年的頭巾,看到了他拚命想要藏起來的。


    那一雙人類絕對不會擁有的毛絨獸耳。


    直到這一刻,他嘴角的笑意才忽然凝滯。


    鎏金色的眼眸裏盡是張皇失措,他的雙手淩空揮舞,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東西來遮蓋頭顱。


    「不!我不是怪物!我不是怪物!」


    他蜷縮成了一團,隨著眾人的毆打,鮮血從口中和獸耳耳根湧出。


    許久之後,霧山腳下,少年從混沌中醒來。


    他沒心思管自已周身狼藉,隻是抱著爛得不成樣子的鹽水雞咧嘴大笑。


    他狼吞虎咽的吃著沾滿泥水草葉的雞肉,鎏金眸子裏暈開歡喜的波光。


    被打一頓又如何,又不是沒被打過?


    能得一口吃的,就算被打得還剩一口氣,都是值得的。


    第7章 半妖蕭雲逸


    蕭雲逸生來便是半妖。


    可他既沒有妖族與生俱來的法力,也無法收斂獸耳,完全化為人形。


    這份形貌,這副身軀,讓他成為所有生靈都唾棄的存在,讓他成為人類眼中災厄的源體。


    半妖軀體僅有的優點,便是擁有極強的自愈能力,令他一次又一次的,從苟延殘喘中恢復過來。


    蕭雲逸吃完鹽水雞就去了水邊。


    望著倒影中頭破血流的人影,默了一瞬。


    在視線觸及頭頂那對因骨頭折斷,而蔫蔫垂下的淺黃色毛絨獸耳時,整個人癲狂暴起。


    「如果沒有這東西就好了!」


    他死死的扯住痕跡斑駁的獸耳,順手抄起河岸上鋒薄的石片,沿著耳根狠狠的劃拉起來。


    「如果,沒有它們就好了……我是人,不是半妖……我是人!」


    鮮血伴隨著劇烈的疼痛席捲而來,鎏金眸子蓄起的淚光不停滾落,擊碎了水麵的狼狽倒影。


    他死死的抓著耳朵,將頭埋在膝蓋間,悲戚的嗚咽:


    「為什麽是我?為什麽是我?為什麽獨獨我是怪物?」


    為什麽隻有他,生來就是怪物?


    「你是那隻逃脫的半妖?」


    一道煙緋色的身影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後。


    手中卷著的蛇皮鞭戳了戳少年血跡斑駁的毛絨耳朵,語氣裏充滿了興味。


    蕭雲逸受驚的往旁邊退去,抬頭的時候,神秘貴氣宛若世間珍品的鎏金眸子,闖入顧明月的眼中。


    「嗬,果然是你!我就聽說霧溪鎮這段時間有妖怪出沒,不傷人,卻總是偷東西,想來碰一碰運氣。」


    少女滿心喜愛的開口:


    「喂,小妖怪,既然是本小姐找到你的,那你以後就是本小姐的東西了!」


    驕矜的模樣與理所當然的語氣令蕭雲逸心生厭惡,他裹好頭巾頭也不迴的走了。


    蕭雲逸最討厭的就是所謂權貴了。


    他的半妖身份一直被人詬病,可權貴們卻見獵心喜,想要把他囚做玩物。


    剛才說話的女人,他曾在奉都拍賣會上見過。


    不過當時她在人群裏看熱鬧,他在籠子裏待價而沽。


    「喂,小妖怪,本小姐跟你說話呢,你跑什麽跑?」


    「好大的血腥味兒,你受傷了?」


    蕭雲逸依然沒應,隻是裹著頭巾加快了腳步。


    「站住!本小姐命你站住!你這妖怪,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一個小小的半妖竟然屢次不將她放在眼裏,原本還有心情扮演善良大小姐的顧明月惱羞成怒,直接暴露最真實的想法。


    手中的蛇皮鞭子甩出了破空聲,她戾氣十足的開口:


    「還愣著做什麽?還不出來給本小姐拿下他!」


    「刺啦——」


    「啊——」


    少年慘叫著撲到在地。


    「簌簌簌」


    空寂寂的樹林裏忽然竄出十來道身影,將被鞭子撂倒的半妖少年圍在了當中。


    他們都是顧明月從家中帶出來的侍衛,主要是為了保護她的安全。


    蕭雲逸狠狠的摔倒在泥潭邊,後背被長有金屬倒刺的蛇皮鞭撕開一大層皮肉。


    橫亙整個肩胛骨的猙獰傷痕,正有溫熱的鮮紅爭先恐後的冒出。


    他緩緩支起身體,低垂的頭顱望著陷於爛泥中的雙手,喉中發出可怖又悲愴的笑聲。


    陰惻惻的,聽得人脊背發涼。


    顧明月不以為意,捲起的蛇皮鞭輕拍著掌心,奢貴的金絲雲錦長靴不急不緩的踏至少年身側。


    她如掌控命運的神祇,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做困獸掙紮的螻蟻。


    「把他給本小姐綁迴去,注意別傷了他,這可是本小姐費了千辛萬苦才尋到的新玩具。


    「半妖嗬,這模樣生得確實比人類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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