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手下的行禮也是收拾的差不多,進宮不需要太多的東西,不一會兒,一個小巧玲瓏的包袱擺在桌子上。


    殷玉芙沉默了一會兒,身邊孟研修溫暖的氣息打在身上,有些微癢,“我這幾日要去宮內,母後病了,現下很嚴重。”


    “恩。”孟研修乍然聽到,心裏微微一顫,最後還是點點頭,沒有絲毫的異議。


    隻要是她說的,隻要是她想的,自己願意無條件的包容,孟研修像是包裹的水,溫暖卻不窒息。


    交代好所有的事宜,剛要坐上馬車,殷玉芙猛地想起還有一個必不可少的人,原路反折,走到墨煜居住的那一間,門口隻有幾個來來往往打掃地麵落葉的下人。


    殷玉芙示意性的敲敲門,推開半掩的刻花木門,墨煜悠閑的站在那裏,花盆裏的綠葉上邊還有幾滴滾圓的露珠。


    墨煜好像是知道殷玉芙會來,撲撲身上不存在的褶皺,臉上掛著笑意,雲淡風輕的樣子,不急不躁。


    “呃。”本是準備好了滿肚子話的殷玉芙,卻是沒料到墨煜這幅悠然自在的表情,一時間不知道說些什麽。


    “不知公主來,有何事情?”墨煜也不著急,而是等著殷玉芙自己說。


    來這裏是什麽事情?殷玉芙腦子一瞬間閃過墨煜臉龐的時候,就知道自己要來找他,雖然不知道他有多大的本事,可心裏卻是很肯定,他一定有辦法緩解柳太後的病症。


    “太後病重,本宮想邀你一同前行。”


    沉吟了片刻,殷玉芙還是決定如實的說出來,心裏已經做好了各樣的準備,墨煜應該會百般拒絕的吧。


    “好。”墨煜的反應出乎了殷玉芙心裏假想的各種情形,很爽快的說道,好像是早早的就知道會是這樣了。


    殷玉芙的嘴巴微微的張了一下子,本來是想提醒墨煜帶好需要的東西,這一次進宮小住,可不會是即日返程的。


    可,墨煜倒是很淡定,從容的拿起身邊的一個小包裹,像是未卜先知,像是早知道會邀自己入宮,拿起包裹,準備進宮。


    不知是不是心裏焦急的緣故,一向是速度極快的馬車,此刻卻是像慢吞吞的前行,殷玉芙時不時的督促幾句,駕車的車夫卻是心裏有苦說不出。


    馬蹄子踏在地麵上,‘踢嗒踢嗒’的前行,繞過了一條又一天的街道,馬車晃晃悠悠的。


    殷玉芙督促幾遍,掀開簾子,看著外邊的景色不停地倒退,做在外邊的車夫,手裏握出了一層的汗水,使勁的駕著韁繩,試圖想要再快一點,馬被勒的生疼,嘶叫了幾聲。


    這一次,一直是形影不離的駙馬沒有跟來,身後跟著的卻是一個麵生的男人,不管是下馬車的時候,還是在皇宮走動的時候,總有些疑慮的眼光跟隨,那些下人隻敢離得遠遠的小聲議論,不敢靠前去觸黴頭。


    剛剛走到蜿蜒的小路,本是想去看看殷承祿那邊,可還沒等轉彎,一個聲影閃過來。


    “公主,皇上說,您快些去看看太後的情況吧。”跑來的太監的話還未說完,殷玉芙折返了路線,往柳太後的宮殿走去。


    這一下,皇上也是著急了,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麽情況。


    走路的步伐太過頻繁,殷玉芙的腳底板磨得生疼,可是腳步卻是絲毫沒有慢下來,心思早就飄到了那邊,有些心神不寧。


    “公主。”門口伺候柳太後的侍女,這段時間早被折騰的不成人形,著急的在門口打轉,看到長公主來了,可算是鬆了口氣,帶了幾分的哭腔。


    “母後呢?”來不及喘口氣,殷玉芙著急的拉著那幾個侍女,問道。


    “還在裏麵,前段時間還能吃些東西,這段時間,暫且不說是藥物了,就連基本的飯菜也是一碰也不碰了……”


    隻聽到一半,殷玉芙心裏早已經揪做一團,那幾個侍女隻是覺得身邊一陣風,公主已經邁進屋子。


    掀開最外邊的簾子,裏麵的香薰燃起層層的白氣,煙霧繚繞的,裏麵的事物隱隱約約的,看的不是很真切。


    一股溫熱的氣息撲麵而來,香薰的味道有些讓人昏昏欲睡,殷玉芙來不及喘息,隻是一心撲到床前。


    柳太後就躺在床上,臉上憔悴了很多,眼睛無神的盯著盯著床幔,臉頰凹陷了幾分,原先烏黑的頭發,現在淩亂的散落在枕頭上,雜亂無章。


    “母後。”殷玉芙心裏一股酸澀,聲音很哽咽的叫道,手握住柳太後冰涼的手,有些顫抖。


    柳太後的手有些幹枯,手上的丹蔻都些掉落,像是沒有知覺一樣,任憑著殷玉芙握著,一動也不動,手指很僵硬的伸著,若不是還有脈搏,根本無法判定現在的情況。


    這才幾日,柳太後身體的養分像是瞬間被抽空,手腕幹瘦的青筋有些暴起,手上的那些骨頭硌的殷玉芙生疼。


    “母後。”


    依然是不死心,殷玉芙湊到柳太後的耳朵邊上,再一次叫道,聲音帶了幾分的顫抖,唿出來的氣息吹起了柳太後耳邊的頭發。


    柳太後的眼睛有些渙散,對外界沒有什麽反應,眼角增添了幾絲的皺紋,可能是多日沒有進食,臉上有些焦黃,麵如菜色。


    殷玉芙不甘心,依舊是保持那個姿勢,脖子僵硬的有些難受,眼睛有些酸痛,一滴滾燙的淚水‘啪嗒’掉落在柳太後的臉上,打在滄桑的溝壑上,順著滑落,不一會兒,那些水跡幹涸消失。


    “人呢?”殷玉芙擦拭了一下眼睛,對著身後厲聲的說道。


    “在,公主。”幾個侍女哪裏也不敢去,一直站在身後,聽到長公主的聲音,急急地過去。


    “那些膳食呢,還有湯藥呢?”殷玉芙的眼眶微紅,看著床上一動也不動的柳太後,語氣愈發的著急,略帶幾分的施壓,斥責道。


    “在,在的,都在這裏。”這幾日,侍女的壓力可是一點都不少,那些飯菜冷了又熱,熱了又扔掉,每次來迴的折騰,床上的太後形容枯槁,越發的憔悴,卻是絲毫沒辦法。


    “拿來。”殷玉芙心裏很不是滋味,端起還是有些餘熱的碗,讓幾個侍女把柳太後攙扶起來,把湯匙遞到嘴邊。


    被扶起來的時候,柳太後也是麻木的沒有反應,好像整個身體失了靈魂,活死人一樣的任由別人擺布。


    剛喂到嘴邊的湯順著就流下去了,不管殷玉芙怎麽努力,那些湯汁一點也進不去,胸前的衣衫濕了一大片,柳太後的嘴巴卻是依舊不張啟。


    “母後,您倒是吃一點啊。”


    看著柳太後蔫蔫的樣子,殷玉芙放下手裏的碗,心裏苦澀的拿起帕子,擦拭著那些水漬。


    “南無阿彌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彌利都婆毗阿彌利哆悉耽婆毗阿彌唎哆毗迦蘭帝阿彌唎哆毗迦蘭多伽彌膩伽伽那枳多迦利莎婆訶。”


    柳太後的嘴巴嘟囔幾下,發出的聲音很低,可還是隱隱的落在殷玉芙的耳朵裏。


    “母後,你說什麽?”


    好不容易等到有些反應,可是聽得不是很真切,殷玉芙把耳朵湊到了柳太後的嘴巴邊上,試圖聽得清晰一點。


    還是重複的話語,不管聽了幾遍,都是來來迴迴的那幾句,但是搞不懂說的是什麽意思。


    “公主。”


    後邊一個侍女臉上有些糾結,往前走了幾步,小聲的叫道。


    殷玉芙疑惑的迴頭看著那個侍女,有些疑惑,“恩?”


    “這幾日,太後一直是這樣,開始的時候還會吃點飯菜,說自己沒病,不肯吃藥,現在連飯菜也不碰,有時候嘴裏就會嘟囔著這些,但是不知道說的是什麽。”


    那個侍女迴想這幾日的情況,簡單的說了一下,現在連太後最疼愛的女兒來了,都是這樣仄仄的沒有反應,真不知道什麽靈芝妙藥才會醫治好。


    “母後你在說些什麽?”


    那些莫名的聲音又消失不見,好像是間接性的,殷玉芙實在是聽不懂那些念叨的聲音,看著柳太後失魂落魄的樣子,再一次問道,就算是知道得不到迴應。


    柳太後又怎麽是真的感受不到外界的聲音呢,隻是現在心如死灰,自己的心早已經隨著廉帝殷頤的“死”而死了,再也泛不起一點波瀾。


    殷玉芙哪裏知道,那些稀奇古怪的話不過就是經文,是為了死去的廉帝殷頤超度祈福,是在為自己親生的兒子贖罪罷了。


    “你便是吃一點也好啊。”不管用了多少辦法,那些飯菜依舊是原封不動的,就連那些湯汁也是無法讓柳太後喝下,殷玉芙哀求的說道。


    “公主。”已經是折騰了一炷香的時間了,那些飯菜也早已經不冒熱氣,幾個侍女實在是不忍心,上前幾步,“奴婢這段時間用盡了所有的辦法,太後始終是不進食,禦醫說過,隻要解開了心結,太後的病症才能消除。”


    心結,連禦醫都束手無措的心結,母後,你究竟是為何才如此,將自己逼到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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