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識貨且膽大的「小賊」,迴想著榻下那麵黑了一角的棋盤,神色更茫然了,眼睫顫動地問:


    「那……那要怎麽做?」


    陳管家眼皮一掀,兩個眼窩深深凹陷,顴骨高聳,語氣森然道:「當然是讓他見識下賀家的手段了。」


    一股冷意竄上後脊,少年不由打了個寒噤。


    迴過神後,鬱慈挪至門前,將門推開半尺擠進去後,磕磕絆絆道:


    「我……我這裏沒有少什麽,陳伯你先迴去吧。」


    少年眸光閃爍,細白的手指緊緊扣著門扉,指尖都泛著白色。


    在門即將合上的前一刻,陳管家慢慢開口:「還有一件我要告知夫人。」


    鬱慈抿著唇,聽見他說:「這幾日府中東邊可能會有些吵,會有匠人出入修繕靜堂。」


    少年點點頭,心裏卻惦記著要將棋盤藏哪兒才不會被發現。


    「如今二少爺要迴來了,靜堂上上下下都要翻新一遍。」


    鬱慈一愣,眼睛睜得很圓,呆呆問:「誰要迴來了?」


    「當然是二少爺。」陳管家重複道。


    聞言,鬱慈的臉慢慢白了下去。


    賀衡要迴來了?他那個手握重兵的督軍小叔子要迴來了?


    那他會不會發現下藥的事情,然後……然後,把自己殺了泄憤?


    想到這,少年的睫羽重重顫了一下,眸中因為驚懼浮上一層霧氣。


    可已經過去這麽久了,應該不會被發現吧……?


    夜色低垂,凝翠閣內一片通明的燈火。


    地上擱滿了大大小小的箱盒,鬱慈穿梭在其中,一一打開察看後又合攏。


    「夫人,你找的是什麽?不如我幫你找吧?」珍珠走近問。


    鬱慈搖搖頭,見剛打開的漆盒裏是一尊瓷瓶,又神色懨懨地關上。


    這些都是賀月尋送給他的,什麽稀奇罕見的都有,當初少年隻看了一眼就鎖進了櫃子裏,如今再翻出看也仍舊不合心意。


    這些東西雖然值錢,但卻沒有真金白銀來得實用,總不能逃命的時候,隨身帶著幾個瓷瓶吧?


    鬱慈泄了氣,垂著眼坐在圓凳上,腕上的佛珠相撞發出細碎聲響。


    這麽看來,他竟窮得連半個銀元都拿不出來。


    懷著滿腔心思,少年在羅漢床上躺下。


    雖然有了那串佛珠,但是否靈驗還未可知,故而便在榻下點著一盞燈台,皎皎燈芒將夜色點亮一角。


    夜深了,那一豆燈芯突然不安地晃動起來,片刻後,又平靜下來。


    一夜安穩。


    春來多雨,一場雨淅淅瀝瀝落了好幾日,將園中那株芭蕉淋得新綠,才終於放了晴。


    戲台上,伴隨著悠揚的胡琴聲,一道倩影款款走向台中站定,扮相清麗,身姿楚楚。


    素手一翻,眼波一橫,宛轉的戲腔便從紅唇中飄了出來。


    二樓雅間內,鬱慈陷在男人懷裏,腰被摟著,目光落在戲台上,眸中有幾分新奇。


    今日,沈清越特地尋了個時機帶他來看戲,說是專從外地請了個名角來。


    但少年心裏揣著事,看了一會兒就轉過目光,沖男人道:「你安排下藥的那個人還在府中嗎?」


    沈清越下顎輕輕蹭了下少年那截細細的頸子,滿腔的馥鬱香氣,麵不改色道:「我將人撤走了,免得人起疑心。」


    賀月尋城府極深,送進去的人不知死了多少撥,想來屍骨都爛了,哪有活著走出來的。


    聞言,鬱慈心中舒了口氣,那賀衡應該一時半會找不到端倪。


    男人溫熱的吐息拍在他的後頸,掠起一片酥癢。鬱慈偏了偏頭想避開,可腰被摟著,如何掙動也隻能陷入男人更深的懷抱中。


    沈清越垂眸,少年白玉似的耳垂上染著一層薄薄的粉意。


    他伸出指腹輕輕碾了一下,感受到懷中人驀然隨之輕顫了下,那抹粉也轉為紅。


    少年側過半張臉,從他的角度,能瞧見飽滿而白嫩的臉頰和半扇細密的睫羽,微蹩著眉,語氣有點不好道:


    「你幹什麽呀!」


    沈清越沒有立即答話,少年便將整個麵轉了過來,拿一雙盈盈的眼瞪著他,眼尾也是動人的紅,「你別亂碰!」


    那股香似乎鑽進了人心尖,將他那股癮勾了出來。沈清越箍著少年腰肢的手驀然收緊,在少年嗔怒前開口:


    「鬱慈,你還記得我們之前說好的事情嗎?」


    男人整日裏「阿慈」喚得親昵,像從蜜罐裏裹了一圈出來,如今語氣沉沉的一句「鬱慈」立即讓少年警醒起來,將頭扭了迴去。


    「如今賀月尋死了,你是不是該陪著我一起去北方了?」


    當初,鬱慈隻在賀家宴會上露了一麵,沈清越卻一眼心折,私下百般奉迎才哄得少年開了金口——


    若能讓他從賀府脫身,他就跟男人走。


    鬱慈眼睫不安地顫動,細白的手指忍不住微微蜷縮,含糊不清地說:


    「唔……現在還不行,我走了他們會找的……」


    沈清越眸色似一池深不見底的潭水,俯下腰慢慢貼著少年的耳畔,輕聲道:


    「一個甚少露麵的男妻,隨著家主去了,是再正常不過的一件事,不會有人懷疑的。」


    明明是一副溫柔姿態,可說出來的話卻讓少年遍體生寒。


    少年纖細的腰肢被困在男人懷裏,腰腹嚴絲合縫地貼合在一起,溫熱透過輕薄的衣料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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