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眉眼清雅,膚色泛著玉質的冷白,似一幅繾綣的水墨畫徐徐展開,一雙眼靜靜合上,好像隻是平靜地睡去。


    那一日,少年的眼淚如同窗外細蒙的春雨,連綿不止。


    賀月尋久困病軀,知道會有這麽一日,早已平靜交代好身後之事。


    不停棺,不弔唁,不大辦。


    陳管家將他的話奉為圭臬,於是下令府中任何人不許祭奠不許哭喪。


    但鬱慈怕他變成鬼後沒有錢用,便每晚都偷偷給他燒些紙錢,希望他在地下過得好些。


    隻是今晚不同,少年從榻下拖出一麵棋盤,這是昨天他悄悄從賀月尋書房裏搬出來的,想一同燒給男人。


    沒了紙錢的支撐,火光漸漸由盛轉弱。


    鬱慈見狀連忙將棋盤放進碳盆裏。隻是棋盤太大,隻能勉強擱進一角,他隻好伸手扶著另一角。


    橙色的火焰舔舐著棋盤,灼燒的黑色痕跡漸漸蔓延而上。


    鬱慈鼻尖凝著一層薄薄的細汗,舉著的胳膊也有點發酸,他抿了抿紅潤的唇珠,衝著碳盆小聲地念:


    「這是你最喜歡的棋盤了,我燒給你了哦,你可以找別的鬼陪你一起下棋。」


    賀月尋生前最喜歡拉著他一起下棋了,明明他什麽也不會。


    「隻是棋子是玉做的,等過幾天我找人做一副木質的,再燒給你。」


    要是這幾日他再往外跑,陳伯一定又要說他了。


    少年似乎有點心虛,頓了頓,才更加小聲地說出他的真正意圖。


    「……你有了棋盤,就有事情可以做了,能不能別來找我了呀?」


    似想到了什麽,又連忙添上一句:「如果你在下麵有什麽缺的,可以託夢給我,不用親自來找我的。」


    搖曳的火光中,少年粉白的臉籠著一層淡淡的光暈,眼睛睜得很圓,下巴襯得很細,十分認真的樣子。


    「唿——」


    一股風無端生出。


    鬱慈眼睜睜看著火苗左右跳躍幾下後,逐漸黯淡越來越小,最終徹底熄滅,升起一縷細長蜿蜒的黑煙。


    少年低頭看著隻黑了一角的棋盤,慢慢眨了眨眼睛,瓷白的臉蛋上還沾染著一點黑色的菸灰,像一隻茫然的貓。


    鬱慈又嚐試了幾次想把火點燃,手都酸了也沒成功。


    折騰半天,最終那麵棋盤又「完好無損」躺迴了榻下。


    夜半,終究抵擋不住睏倦的人兒在榻上沉沉睡去,柔軟的身子半蜷縮著,手攥著錦被,有點不安的樣子。


    一股冷意纏上少年如玉的足腕,略微停留片刻,便沿著纖細的小腿慢慢向上。


    少年的眼睫顫動了幾下,臉上沁出一層潮紅,眼尾凝著一滴晶瑩,漸漸的,連脖頸處也浮上粉暈。


    柔軟紅潤的唇瓣微微下陷,唇珠也沒放過,被一點點地揉弄。


    少年不得已微微啟開唇,一點嫣紅若隱若現,像被撬開的蚌露出了內裏柔軟的嫩肉,帶著溫熱的吐息。


    香氣更濃了。


    半響,那道冷意終於放過了可憐的唇珠,轉而向更深處進攻。


    鬱慈睜開眼時,表情還有點茫然。


    嘴唇有點疼,有什麽東西勾纏著他的舌尖,甚至連貝齒都被細細的描摹。


    十足的狎昵。


    鬱慈嚇得一顫,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不停滑落,在眼窩處蓄了一汪盈盈的湖,含糊不清地哭:


    「不要……嗚……放過我……」


    那道冷意沒有任何憐惜,依舊把玩著少年嫣紅的舌尖,凍得少年腮上的軟肉微微瑟縮,嘴角慢慢沁出一片水光。


    鬱慈哭得鼻尖通紅,心尖的恐懼幾乎要溢出來,隻能下意識地喊道:


    「賀月尋……」


    「我錯了……我以後都乖乖的好不好……你不要生氣了……」


    明明帶著很重的泣音,咬字也亂七八糟的聽不太清,偏偏那道冷意一頓,真的慢慢退出了那片溫熱。


    重重帷幔下,隻能聽見少年細弱的喘氣和嗚咽聲。


    如鼓的心跳中,鬱慈纖長的睫羽被淚水胡亂粘在一起,慢慢地,試探般地睜開。


    ……賀月尋放過他了嗎?


    下一刻,唇上驟然傳來一點涼意。


    鬱慈眼睫一顫,淚珠又要滑落。可這次那道冷意卻隻在唇瓣上停留,並未往深處去。


    鬱慈勉強忍住淚意,一動不動任其施為。感受著那抹冷意將唇瓣上的每一處都細細描摹過,沒有遺漏任何一角。


    漸漸地,一股脂粉的香膩氣飄散開。


    「好乖。」


    一道清泠的嗓音響起,似玉石叩缶般清晰地落入少年耳畔。


    「要一直這麽乖。」


    鬱慈心跳一滯,連唿吸都下意識地放輕,細白的手指也忍不住攥緊衣角。


    微腫的眼皮一涼,少年忍著顫抖,將驚唿聲咽下。


    冷意褪去。


    夜色闌珊,室內一片沉寂,繡著繁複花紋的帷幔靜靜垂下。


    平復片刻後,鬱慈撐起酥軟的腰肢坐起來,幾綹烏髮粘在額前,腮上還掛著亂七八糟的淚痕,眼瞼垂著。


    一副被欺負狠了的樣子。


    手指一動,卻碰到了什麽微涼的硬物,鬱慈神色有點怔地低頭。


    榻沿上擱著一個方方正正的小盒,盒蓋上還刻著精緻的雕花。


    是他買的那盒口脂,被陳伯說後他一時忘記給珍珠了,便一直放在案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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