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易坊一條略顯破敗的陋巷中,蕭策與沈寸心正站在一間夯土壘起的院落前。


    悅娘見得二人容貌非凡,衣著華貴,便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


    “屋舍簡陋讓二位見笑了,還請二位隨我進去倒上一杯茶休憩片刻。”


    從在河堤旁見到悅娘後,蕭策已經幫著在街上找了近兩個時辰,卻依舊沒有那個叫盤兒的男孩下落。


    悅娘雖然心中焦急,但也隻能先帶著蕭策與沈寸心迴到住處。


    悅娘從懷中掏出一把鑰匙,小心翼翼打開門栓上有些鏽跡的銅鎖。


    木製的院門緩緩打開,蕭策就見裏麵是一座三間低矮房舍圍住的土院子。


    蕭策與沈寸心也並未有絲毫異色,跟著悅娘踏進凹凸不平的院子中。


    剛一踏進院子,許是門口有動靜驚動了屋裏的人,兩側房屋的門先後打開,有四個年歲不一的稚童小心翼翼探出腦袋,而後又有兩個明顯上了歲數的老婦人緩緩出得房門。


    悅娘見此便熱情的為蕭策與沈寸心介紹道。


    “公子,姑娘,這些孩子就是我之前跟你們提到,在長安城中收留的孩童,這兩位是我同住一間院落的鄰居,楊嬸子與蔡嬸子。”


    蕭策抬眼打量這兩個老婦人,雖然悅娘稱她們作嬸子,但按年紀來看這兩人都能當悅娘的祖母輩了。


    楊嬸與蔡嬸見到門口這兩位外貌出眾的男女,頓時有些誠惶誠恐,四名稚童見到生人也都膽怯的縮在兩名老婦身後。


    悅娘正欲為院中的家人介紹,卻才發覺她一直忙著找盤兒,倒失了禮數未詢問過蕭策與沈寸心的姓名,一時不禁有些為難起來。


    蕭策見此主動上前,朝院中的老弱婦孺打起招唿。


    “晚輩李逍遙,這位是我家妹子趙靈兒,我們是悅娘子的朋友,冒昧登門還請諸位海涵。”


    蕭氏乃皇族大姓,蕭策自然不能透露真實姓名,便隨便組了個前世喜歡的cp名,沈寸心也明白這個道理,並未多說什麽,隻憨憨的跟著點頭。


    楊嬸五十出頭,膽子要大些,見蕭策斯文有禮,便稍稍鬆快幾分,笑著招唿道。


    “既然是悅娘的朋友,那也就是咱們的貴客,還請二位裏麵請。”


    蔡嬸年近六旬隻一臉慈祥的笑著,四個孩子則是不住的打量蕭策與沈寸心,看著二人與這院子格格不入的氣質,小眼睛裏滿是懵懂好奇。


    等眾人寒暄一番後,蔡嬸才走到悅娘麵前,有些焦急的詢問道。


    “悅娘啊,還是沒有找到盤兒嗎?”


    楊嬸也是一臉擔憂,帶著四名孩童湊了過來。


    “盤兒這熊孩子真不叫人省心,大夥兒都在院子裏耍,偏他非要一個人跑出去,要是被花子派去了可咋整!”


    悅娘似乎是這一院子婦孺的主心骨,輕聲安慰了兩位老嬸子幾句,才讓她們先將孩子帶迴屋裏看緊些,不讓她們再亂跑,而後悅娘才轉身招唿客人。


    “李公子,趙姑娘,先進我屋裏歇會兒吧。”


    “那就勞煩悅娘子了。”


    蕭策與沈寸心跟隨著悅娘,進入到院落居中的土房子中。


    屋內陳設一目了然,除外開一些簡陋的木製桌椅,便隻有一張木板搭成的矮床和幾個木漆斑駁的櫃子。


    悅娘笑著招唿兩人落坐,而後就小心從櫃子裏取出一套茶具,顯然平日裏屋中極少有訪客。


    蕭策四下打量一圈後,才對忙活的悅娘問道。


    “悅娘子,不知嚴公子可有來過這裏?”


    悅娘聞言臉上泛起紅暈,想到蕭策是嚴公子的朋友,才有些卑怯的說道。


    “我這居所都是婦人孩子,不好讓嚴公子單獨過來。。。”


    蕭策笑著點點頭,自然是明白的,人言可畏,一個寡居的婦人是不方便帶外男迴家的。


    接著蕭策便繼續打聽起來。


    “悅娘子怎麽會住在這裏?”


    悅娘這次倒並不忸怩,而是掛著恬淡的笑意。


    “楊嬸與蔡嬸都是老卒遺孀,膝下無兒無女,我也是在長安城孤苦無依之人,相熟後便和她們兩位一起搭夥租下這院子落腳,後來遇到那些可憐的孩子,我們三人便合計著將他們領迴來養,平日裏我出攤賣豆腐,兩位嬸子年紀大了,就在坊市裏接些針線活貼補家用。”


    蕭策聞言默默的點了點頭,方才院子角落裏有個磨盤,想來悅娘便是在院中磨豆腐拿到街上擺攤。


    就聽沈寸心有些同情的說道。


    “按悅娘子所說,這一院子婦孺的吃穿嚼大部分都係在你一個人身上,你不覺得辛苦嗎?”


    悅娘拎著茶盅,笑著為二人斟上茶水。


    “我們在一起相依為命,都在為這個家做著力所能及的事,談不上有何辛苦,隻要能養活這些孩子就夠了。”


    蕭策一直在關注悅娘的神色,此刻才明白比起她溫婉動人的相貌,大哥定是更加欣賞她骨子裏透出的善良。


    抿了一口茶後,蕭策才問道。


    “盤兒還沒找到,悅娘子打算怎麽辦?”


    悅娘沉沉歎了一口氣。


    “兩位嬸子腿腳不便,得待在家裏看著孩子們,我隻能再繼續上街去找,無論如何也要將盤兒平安尋迴來。”


    蕭策認同的點點頭,才笑著對悅娘說道。


    “繼續這樣無頭蒼蠅般找下去也不是辦法,按理說一個稚童憑白消失一天,很有可能是遇到了拐子,我在京中認識一些消息靈通之人,這就出去替悅娘子問問,看看有沒有人見過盤兒。”


    悅娘聞言頓時大喜過望,激動的站了起來。


    “給李公子添麻煩了!悅娘無以為謝,請受我一拜。”


    說著悅娘就要跪下去,蕭策趕忙伸手阻攔,這要是讓悅娘跪下去,大哥知道了非得把他噴吐不可。


    “悅娘子不必多禮,我與嚴公子是至交好友,你遇到難事我當然是義不容辭,否則嚴公子將來可是會跟我算賬的。”


    悅娘聞言又鬧了個大紅臉,心裏卻感到稍稍踏實,果然嚴公子的朋友也是仗義良善之人。


    待悅娘將二人送出院門,沈寸心才小聲詢問道。


    “狗策,你天天被關在宮裏,哪認識什麽消息靈通之人?”


    蕭策瞥了一眼沈寸心。


    “你跟我走就是了,廢那麽多話作甚?”


    昌吉坊四方小館門口,皮老頭搖著大蒲扇,正閉著眼睛靠在椅子上曬太陽。


    神識中感知到一股若有似無,卻滿含生機的氣息,皮老頭緩緩抬眼朝街上望去。


    就見有過一麵之緣的蕭策,正與一名嬌俏女子,並肩朝著四方小館而來。


    注意到蕭策身後背著的玉匣,皮老頭微微眯眼,露出些許意味莫明的神色。


    蕭策走到皮老頭的躺椅旁停下,笑著打起招唿。


    “皮掌櫃,又見麵啦。”


    皮老頭晃晃悠悠起身,露出一臉諂媚的笑容。


    “喲,貴人好些日子沒過來啦,這是又給老頭子送銀子來啦?”


    蕭策點了點頭,直接開門見山問道。


    “今早我一個朋友家中丟了孩子,你可知最近長安城中哪些地方有拐子或人伢子出沒?”


    蕭策本以為這隻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皮老頭聞言後卻是老臉一振,變得有些嚴肅起來。


    “貴人,長安城中各行各業都有自成一套的暗規,外地來的人伢子隻能在城中賣人,卻不得拐帶長安城中的人,而如今長安城中,一切地下人口買賣,都控製在東城的遊蛇幫手中,所以若是你說的孩子真是被人拐走,那這孩子必定要過一遍遊蛇幫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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