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腳越過還待在原地的機器人,嘴裏輕輕重複著:「逾矩,領罰。」


    最後一聲輕笑隨著他的腳步飄在碩大的別墅裏不見蹤影。


    熟練地走到別墅的快遞接收處,樓準開始拆昨天最後清醒時刻下單的衣服,雄蟲的衣服實在花哨入不了眼,今天買迴來的衣服大多都是雌蟲的款式,簡單低調,很符合樓準的穿衣品味。


    他挑了一件換上,去冰箱裏拿出營養液一口喝了,坐在沙發上有些無所事事。


    他依稀記得這是戀愛劇本,但最大的問題就是——他沒談過戀愛。


    樓準躺在沙發上仰著頭試探地喊:「楚陽。」


    「在。」


    他忽然記起身下這沙發是昨天薄朝躺過的,是紅著眼黏黏糊糊叫他「雄主」的薄朝躺過的,就是在這張沙發上,他被縮水版的薄總親了一口。


    ……雖然是在精神海世界裏。


    樓準彎曲小臂擋住自己的眼睛,耳朵一瞬間像是染上了火焰,他有些不知道手該往哪放,沉默了幾瞬後他開口:「薄總是和我一樣進行遊戲嗎?」


    楚陽好像被什麽哽住,遲了幾秒才迴答:「……不是。」


    樓準一愣:「那這個世界的薄朝是誰……?」


    「薄總沒有現實世界的記憶。這個世界的薄朝是根據薄總的形象及性格創造的,」楚陽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語言,「你可以理解為如果薄總出生在蟲族世界,那麽他就會成為薄上將。」


    升騰的火焰一下熄滅了,薄朝放下了手臂,微微皺眉:「所以,他是你用鍵盤敲出來的數據?」


    「……倒也不能這麽說,算數據和真人的二合一吧。」


    樓準輕笑一聲:「但他做出的事情都是劇本裏寫好的,隻是我的反應不一樣,對嗎?」


    他隻是陪著數據演了一場戲。


    楚陽沒再答,樓準心裏明曉也不再自討無趣,轉移話題認真做起「演員」的工作:「總……薄上將去軍部上班了,我下一步幹什麽?」


    楚陽失趣敲著地鍵盤,伴著按鍵聲他開口:「按理說這後麵的劇情都要你自己走,我給你提示是不符合遊戲規則的。」


    樓準眉頭輕抬,剛想反駁就聽見楚陽的後半句話。


    「不過考慮到你確實沒有這方麵的經驗,我可以酌情給你放放水。」


    樓準:……


    你不如不說。


    他嘆了口氣:「說吧。」


    楚陽像是突然來了興趣,聲音都變得有活力了些:「這遊戲就是要你攻略遊戲對象嘛,也就是讓他喜歡上你,想讓一個人喜歡上你,你首先要做什麽?」


    樓準眨眨眼:「不知道。」


    畢竟他沒喜歡過什麽人,唯一的一次心動,剛剛被人掐滅在搖籃裏。


    楚陽「嘖」了一聲有些不耐道:「對人家好啊。」


    「比如,工作的時候給他送點愛心便當?」


    *


    軍部,距離正常下班還有半星時,薄朝後背挺直,坐在單人辦公室裏左手撐著頭看文件,眼睫輕動,昨晚精神力的耗損太大他一時還沒緩過來,一時間竟一直犯困。


    木質門被敲響,發出悶著的聲響。


    薄朝甩甩頭試圖讓自己清醒些,今天起的急銀色長髮沒梳順,隻是鬆鬆的紮在腦後,夕陽灑在他身後,給金色的發繩鍍上一層橙色的光,頭髮尾部糾纏,從後麵看去薄朝有點像一隻微微炸毛的小貓。


    他清清嗓子:「進。」


    門外的軍雌立馬推門進來,眼睛亮亮的好像有著什麽大好的消息:「上將!」


    薄朝不可察地皺了皺眉,有些不滿意軍雌的毛毛躁躁:「什麽事,這麽急?」


    軍雌「嘿嘿」笑著,像是拿準了薄朝不會生氣,走近了道:「軍部外有一隻黑髮的雄蟲……」


    薄朝驟然頓住正準備翻頁的手,遲了一秒,那頁文件飄起劃過他的鼻尖,此時他才緩緩抬眼看向故意停下的軍雌,眼底有些不易發覺的期待,暗紅色的眼睛逆著夕陽也微微亮著:「是誰?」


    答案昭然若揭——「您的雄主。」


    薄朝從辦公桌裏走出來,不過幾秒已經走到了辦公室門口,身後的軍雌趕緊跟上,插科打諢道:「上將您雄主對你可真好,剛剛在門口偷聽了一嘴,門衛問他來幹嘛,他說來接雌蟲下班。」


    軍雌嘆了口氣:「我可沒見過會接雌蟲下班的雄蟲。」


    薄朝定了定心,下一秒又被軍雌的另一句話激起漣漪。


    「我聽利亞說,今天他送快遞的時候,看到了一張送往您家的快遞單,」軍雌雙眼發亮,滿是艷羨地接著道,「上麵全都是雌蟲的衣服訂單。」


    薄朝抿了抿唇,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身上有些泛起溫熱,像是精神海又開始動亂,但並不讓他難受,他輕輕嗬斥了一聲軍雌多嘴,步伐更快了些。


    他不知道為什麽雄蟲短短一天驟然改變了對他的態度,這一切的源頭他尋不到,也不知道雄蟲是不是想從他身上得到什麽,畢竟雄蟲總是自傲和自私的代表。


    但他什麽都沒有,唯一有的隻有這具處處破損的身體和軍銜,軍銜不用雄蟲拿走,他再過幾年也會被權利逐出局,而這具身體,樓準想要拿走就拿走好了。


    他甘之以殆,他隻想見到門口等著的雄蟲,一刻都不想等。


    薄朝剛走到軍部門口就看見了雄蟲的身影,樓準穿了一件黑色衛衣外套,脫去軍靴和軍裝褲,他看起來更像是剛從學校畢業的學生,正笑盈盈地單手撐著下巴彎著眼睛等他走過來,在微暗的景色裏,那雙黑色的眼睛像一對黑曜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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