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嬌不敢置信。


    就連柳氏都以為自己聽錯了。


    家丁們拿出一早準備好的粗繩,二話不說就按住了柳氏,將她捆了起來帶走。


    柳氏慌了,她沒想到,之前襄平侯查出真假千金調包真相時,侯府都因為顧及沈念嬌的名聲而放過了她,怎麽現在卻忽然間破罐子破摔了?


    她不停掙紮:“你們侯府還有沒有王法?沈念嬌,我可是你生母啊,你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我被綁走?你不孝!”


    她試圖以孝壓沈念嬌,來換得老夫人的妥協。


    然而,老夫人一個眼色過去,家丁直接脫下鞋子,堵住了柳氏的嘴巴。


    沈念嬌壓根來不及阻止,直接跪在了老夫人麵前,神色為難地道:“祖母,念嬌知道,柳氏調換我與綰梨姐姐有錯在先,我享受侯府恩澤不該為她求情,但她到底是我的生母,還望祖母能給她留些顏麵,無論是打罵她一頓還是如何,還請不要鬧到官府。”


    老夫人一向嬌寵她,何時讓她在麵前長跪不起過。


    然而此刻,老夫人卻紋絲不動地站著,絲毫沒有要扶她起來的打算。


    老夫人聲音沉冷:“念嬌,當斷則斷。柳氏這種狗皮膏藥,既然糾纏了你一次,從你這得了甜頭,日後就還有無數次。你若想要與她再續母女情,那祖母也隻能忍痛放你離開,日後襄平侯府的千金隻有沈綰梨,你與三皇子的婚約也還給她。”


    沈念嬌低頭,掩住眼底恨意,“是,祖母說的是。侯府養我寵我,我怎能背棄侯府離去。日後我隻是襄平侯府的女兒,不會再心軟見柳氏。”


    看來,隻能讓爹爹出手救娘親了。


    ……


    沈綰梨這邊對於祖母撞破沈念嬌密會生母的事情一無所知,她帶著喬裝成丫鬟的元靳,和陸家表姐三人在寶蘊山賞景遊玩。


    寶蘊山上漫山遍野的垂絲海棠開得如火如荼,遠遠看去籠在清晨霧嵐間,山花爛漫好似虹光霓霞。


    來賞花的人很多,多是些少年少女,春衫盈袖,踏青吟詠放紙鳶,自在似山野清風。


    年齡最小的陸清茉難免起了玩心,“這兒景致真好,我們來的時候,也該帶紙鳶來放的。”


    陸清芷揉了揉陸清茉腦袋,作為大姐姐,她很是寵愛妹妹們,“這會也不遲,剛上山的時候,我瞧見山前有賣紙鳶的貨郎,你們在這待著……”


    “表姐,我去為你們買紙鳶吧。你們便在此處等我,我和錦兒下山買紙鳶,稍後就迴來。寶蘊山我熟,你們不必擔心我也不必來尋我。”


    說罷,沈綰梨便拽著元靳的衣袖快步跑了。


    陸清芷幾人壓根來不及阻止。


    陸清茉感歎:“綰梨表妹跑得可真快,放風箏肯定很高。”


    陸清荷沒好氣:“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想放風箏,綰梨表妹要是走丟了該如何是好?我們都是姐姐,怎麽可以差她跑腿?”


    陸清茉:“那我們去找她?”


    陸清芷搖了搖頭,“罷了,就在此處等她吧,免得她迴來找不著我們。有丫鬟跟著,想必不會有事。”


    ……


    沈綰梨拉著元靳跑出了老遠,看似滿山亂跑,實則專門挑了條僻靜無人的下山小路。


    白雲深處青山陡峭,春草荒蕪,遮住了石徑,俯身往下看便是山澗流水飛流直下,稍一不慎便會跌落萬丈深淵。


    這裏簡直是殺人毀屍的好地方!


    元靳看了眼山下眼皮一跳,拽住了沈綰梨,“大小姐這是迷路了?”


    “沒有啊。元靳,你得先陪我去山下買紙鳶,我再陪你去供長明燈。”沈綰梨叉腰,小臉微鼓,略帶幾分嬌蠻霸道。


    許是剛才跑得快,她白皙勝雪的臉上浮現了幾分胭紅,比落在她發髻上的海棠更明豔嬌媚。


    他本以為寶蘊山海棠嬌豔世無雙,卻發現不及她朱腮粉麵胭脂色。


    元靳喉結微動,“好。”


    “我們之前上山的地方,上山的香客太多啦,逆著人群一時半會壓根下不了山,但我從前常來寶蘊山,知道這邊有條山路,雖是陡峭荒蕪了些,但下山卻極快。”


    沈綰梨伸手扒開麵前的灌木,露出了腳下泛了苔綠的石徑。


    與此同時,也露出了盤臥在石徑上的小花蛇。


    元靳一眼便看到了石徑上的花蛇,眼疾手快地將沈綰梨往身後一拉,沉聲道:“小心。”


    他藏在袖下的暗器露在指間,正要彈射而出刺穿毒蛇,然而這時,他身後的沈綰梨卻是折了根竹枝,朝荒草叢中打了打。


    草動,蛇飛快竄走。


    沈綰梨的手抓上他的衣袖,手裏揮舞著竹枝打在沿途草木上,拉著他繼續往前走。


    與此同時,元靳指間的暗器也飛快收了迴去。


    暗器與少女纖纖玉指交錯而過,隻有毫厘之隔。


    沈綰梨卻好似渾然無所察覺一般,仰頭笑道:“質子也太大驚小怪了,這種花蛇沒有毒的,我以前上山砍柴經常碰到,找根棍子打草驚蛇就能趕走了。”


    她雙眸靈動明亮,比天心的驕陽更晃眼,似能灼傷人。


    元靳垂眸俯視山澗深淵,聲音低落:“我不曾見過,也不知如何驅蛇。”


    他被囚禁府中十多年,不曾來過荒郊野外,自然是不知這些的。若是從前,沈綰梨又該被他楚楚可憐的姿態蠱惑,可憐同情他了。


    但是現在沈綰梨隻覺得他比她還能裝。


    沈綰梨微笑,“無妨,質子殿下跟著我走便是。”


    元靳輕嗯了聲,跟在沈綰梨身後,任由她抓著自己的衣袖一道下山。


    走在山路間,稍有不慎,他的尾指便碰到了少女的手,溫溫軟軟,觸感似暖玉。


    山野清風夾雜草木清香,那些令他夙夜難眠的國恨家仇,似也被春風吹散,他與少女走在山路間,似乎也與那些尋常踏青的男女並無不同。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沈綰梨拽著他一路下山,衣袖間卻有暗香浮動,不知不覺香粉沾染上了元靳的衣袖。


    四麵灌木當中,有無數蟲蛇伺機而動。


    元靳走在路上,忽然,感覺有冰涼的東西纏繞上了他的腿,不由身形一頓,停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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