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和尚見此,手中撥動念珠,口中低聲道:「人於浮世,獨來獨往,獨生獨死,苦樂自當,無有代者。」


    李錦愣神,蔡豐嵐也頓住。


    兩人竟然下意識看向紀元。


    此話,倒是像在說他。


    紀元朝他們挑眉:「明日正式開學,還有一節射科,我可是要跑馬的。」


    ???


    偷偷卷了不起嗎!


    知道你會騎馬射箭了!


    我們卷還不行嗎!


    白和尚被說得也有點心動。


    可惜他的課已經排不開了,隻好明年再學。


    九月初一,府學正式開學,從原先的五百七十一人,如今變成五百零二人。


    有的是考上鄉試,成了舉人,不算在府學大名單之內,去了人數更少的「進學堂」讀書。


    有的是則是像李勛那般,再謀生計。


    不過很快,又有學生補充進來。


    自然都是「補取」進來,也是「求進學」。


    紀元他們本來還有點糊塗,李錦私下講了什麽是求進學。


    「兩百兩銀子一人,成為府學的附學生員。」李錦道,「咱們府學八十廩生,一百多增廣生員,剩下的都是附學生員。」


    李錦還有些不好意思:「府學每年隻招前三,我們這些都是花錢進來的。」


    紀元,蔡豐嵐,白和尚之前隻知道他們是託了關係,沒想到是托的是銀先生。


    怪不得他們府學每年招生不多,學生卻不少。


    算下來,附學生員竟然是最多的。


    蔡豐嵐忽然道:「那個嶽昌,也是求進學進來的?」


    「對啊,他不是第四嗎。」李錦說完,又道,「那他還敢看不起紀元?還在背後做那麽多小動作?」


    白和尚也點頭:「以前竟然把這事給忽略了。」


    昨天晚上正榮縣的人走了之後,紀元才把自己的猜測講了講。


    不是不信任張洵他們,而是這些事跟他們關係不大了,沒必要為自己擔心。


    從自己去東市第一街後街找差事做,再到看見小作坊裏麵的《童試錄補遺》,一直到徐大人莫名看到不讓上市的《童試錄》。


    裏麵透露著古怪。


    話說著,再提到嶽昌的跡象,似乎已經說明問題。


    如果說這還不算證據,那周家書坊私下同他講的,已經可以佐證了。


    蔡豐嵐,白和尚,李錦都沒想到,他們的文章也被「補遺」了。


    若不是紀元恰好撞到,估計他們的文章早就賣到外麵。


    至於銀錢?


    那是一分也沒有的。


    不像現在,大小書坊都在找他們,想讓他們把童試文章賣出去,一篇三兩銀子,隨便就是十幾兩的進項。


    他們到底是童試前幾名,文章還是值錢的。


    特別是紀元,童試一共二十篇文章,官府修訂的《童試錄》裏,收錄了八篇,剩下的十二篇全都能收走。


    這樣一算就是三十六兩銀子。


    因為跟周家書坊關係好,錢跟文章早就交易好。


    白和尚作為第二,也被收入十篇文章,這就是三十兩。


    蔡豐嵐同樣十篇,又是銀錢。


    李錦的少點,那也有五篇了,這還是他有生以來頭一次賺錢。


    想到差點因為嶽家,還有跟嶽家勾結的小作坊偷偷私自印刷,他們根本不會得到這些銀錢,更不會拿到人生第一份稿費,眾人便氣憤不已。


    「我們怎麽不去找訓導他們?一定能嚴懲嶽家吧,還有那個印書的小作坊。」李錦道。


    紀元搖頭:「畢竟沒有真憑實據,而且他們現在肯定早就把罪證銷毀了。」


    不僅是這樣,嶽家拿他擋刀的事,也是沒有證據的。


    即使這事大家都心知肚明,甚至右訓導私下還暗示他了,讓他以後小心嶽家。


    前幾日的鄉試宴上,紀元有多出風頭,嶽昌就有多丟人。


    現在人人都知道,說是十二歲的嶽昌,其實馬上十三。


    說是十一歲的紀元,分明才十歲。


    兩者比較,到底誰是真正的神童,不言而喻。


    連不喜神童的徐大人都隻點頭承認,這還能有假?


    當然了,這也確實遏止住強行製作神童的風氣。


    畢竟,你能像紀元那樣,能寫能畫能作詩嗎?


    不能?


    那還叫神童?


    單這一條,嶽家最近就抬不起頭。


    還有他把紀元拉出來擋刀,更讓人不齒。


    反正不管怎麽樣。


    這梁子,徹底結下。


    四個人說著話,齊齊嘆口氣。


    外麵生活不易啊。


    他們隻能小心應對。


    行差一步,就會落入陷阱。


    九月初一的例行文廟祭祀,紀元還被學政點名表揚。


    學政如今是真的喜歡紀元這個學生。


    太給他長臉了。


    不僅學政喜歡,整個縣學的夫子們,但凡聽過那首春蠶到死絲方盡詩句的,都會對紀元多層濾鏡。


    多好的學生啊。


    看看,還給夫子作詩。


    能收到這樣的詩句,不說名垂千古,那也能被後世提起。


    所以鄉試開學後第一節課,五經夫子頻頻提問,就差讓紀元把自己記住,迴頭也給自己寫首詩。


    原本五經夫子是這個想法,但越提問,越發現紀元對《春秋》《禮記》研究之深,遠超同一期秀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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