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腦袋有點疼,兩側太陽穴突突地跳動著,將身體對酒精的排斥全都反饋給了她的神經。


    「是不是不舒服?」裴河宴問。


    了了沒迴答這個問題,她抬起頭,和他四目相對:「你不怕又犯戒嗎?」她的聲音悶悶的,「上迴不過是察覺自己有點動心就跪了這麽久的佛堂,這次打算跪一個月?」


    裴河宴原本以為她沒聽清,或者是故意裝作聽不見,但無論是哪一種他都沒想著拆穿,也不打算追問。


    在處理感情上,他一竅不通,隻有本能。


    所以聞言後,他握住了了的那隻手微微用力,重重地捏了下她的手心。


    「這次不用跪了。」他輕笑了一聲,解釋道:「同一個戒律,懺悔了一遍仍舊要犯,就算破戒。我第一次懺悔,悔得不是犯錯,而是持戒不嚴,明知故犯。」


    「破戒了會被懲罰嗎?」她忽然有些慌,總覺得是自己失了分寸,才導致他又一次踩到了邊界。


    「會。」他看著了了的眼睛,像是能猜到她正在想些什麽:「要是以失去你為代價,這戒不持也罷。」


    這樣的話,他說第一遍時了了尚可以欺騙自己,他是在同她開玩笑。可說了兩遍、三遍後,她再也找不到他不是認真的藉口。


    她腦子裏翻翻覆覆迴蕩著的隻有一句你瘋了嗎?


    輪渡上的轎車全部順利下了船,現在輪到了乘客。


    有船工瞧見船頭還有人沒走,揚聲吆喝了一句:「下客了,趕緊下船了。」


    裴河宴迴頭看了眼出口,牽住她先往碼頭走。


    了了被他這麽一嚇,已經清醒了不少。雖然路還走不穩,思考卻沒有問題。她猶疑地看了眼被他牢牢牽住的手,反覆思忖著眼下發生的這一切是噩夢的可能性有多大。


    但要說突然……也不突然。


    裴河宴消失半個月再迴來後,表現得一直很反常。接送上下班這事也就算了,受益的也不止她一個人。可邀請她逛超市、出門散步會順路給她帶糖果以及特意替她去買鮮切花等種種,都不是以前的裴河宴會去做的。


    了了並非完全遲鈍無感,隻是壁畫收尾在即,她實在分不出閑心去猜測他的動機。隻要他們誰都不踏過邊界,有些事裝聾作啞了又如何?


    她甚至有想過,他可能是在用這最後的時間在和她道別。


    優曇法界一別,也許就再也沒有下一個春天了。


    了了神思恍惚,忘了留意腳下。從輪渡踏上碼頭時,險些一腳踏空,陷入輪渡和岸口之間的縫隙裏。


    好在裴河宴一直牽著她,在她踩空之前,橫攬住她的腰直接把她從輪渡抱上了碼頭。


    腳下終於踩穩後,了了反而有些不太習慣。身體裏的水平線像是還在海上飄蕩著,搖搖擺擺的沒個消停。


    她像是才從剛才的對話裏迴過神,一把攥住了他的手。可攥住了他,看著他漆黑的正認真地迴視著她的雙眼時,了了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能說些什麽呢?勸他清心寡欲,不要多想?


    可牽也牽了,抱也抱了,這一晚發生的所有都是踩著她設立的邊界線在不斷逾越,她還怎麽做到假裝什麽都沒發生?


    她剛從一個漩渦裏出來,又陷入了另一個。


    她簡直厭煩透了這永無止境的別扭與取捨,好像這些考驗全是看她善良可欺,故意留在路中央,明晃晃地想要絆倒她。


    隻短短一個瞬息,裴河宴明顯察覺到她的情緒從翻覆到收斂,像是在臨界點時選擇無聲塌縮的能量黑洞,看似風平浪靜,實則波濤洶湧,危險至極。


    他不動聲色地將她攥著自己的手牽入掌心裏,適應著她的步伐,慢慢走上廊橋。


    海風經過橋麵時,風勢如穿堂而過,更顯囂張。那尖銳輕嘯的海風似一隻手般,將她發尾垂垂欲落的真絲髮圈直接拂落。


    失去桎梏的長髮瞬間披散開,淩亂地在風聲裏翻著卷。


    她驚唿了一聲,下意識地轉頭去追發圈。真絲髮圈輕飄飄的幾乎沒什麽重量,轉眼就吹落至海麵,混著水藻被海潮推擁著逐漸飄遠。


    一個發圈,丟了也就丟了。可這會她就是覺得莫名委屈:「你跟我說這些,是什麽意思啊?」


    「我已經很為你著想了吧?我要是想跟你糾纏,我又不是豁不出去。你不能看我好欺負,就一邊勾搭我,一邊又要求我管住自己。」 她眼圈微紅,連嘴唇都在顫抖:「裴河宴,你太欺負人了。」


    她這頭髮散亂,又泫然欲泣的表情看上去實在有些可憐,可憐得讓裴河宴忍不住想笑。


    他確實也笑了出來:「你想哪去了?」


    他上前一步, 褪下自己腕上的單圈沉香, 將她的頭髮攏到一起,用手串挽了三圈固定。做完這些,他甚至細心地將她鬢間的頭髮勾至耳後。


    「發圈丟了就算了。」他輕聲哄道:「沉香送給你了,它挺貴的,你應該會喜歡?」


    了了眼淚都擠好了,一聽他說貴,耳朵默默豎了起來,問:「貴?多少錢?」


    「惠安係沉香,還是14尺寸的沉水珠子,大概五萬吧。」


    了了嘶了一聲,抬起手,小心地摸了摸這會正幫她固定頭髮的沉香,瞬間覺得自己這腦袋都金貴了起來。


    她稀罕極了,一顆一顆地摸過去,等摸了半圈終於想起自己被打了岔,可這會再醞釀情緒怎麽也找不到方才委屈的感覺了……誰腦袋上頂了圈五萬的沉香還能委屈得起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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