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他難得奢侈,點了一根棋楠沉香。棋楠香氣馥鬱,是香中極品,一根便價比黃金。


    他靜坐片刻,等香氣縈繞在唿吸之間,一靜一動都可嗅聞時,才展開拓紙,覆於石簡之上。


    石簡厚重,在文字記載中,這類文獻少之又少,並不常見。


    但這一塊石簡,打製的薄厚和竹簡無異,石麵的顏色也十分特別,青墨色如碧玉一般,是特屬於沙漠戈壁中產出的類玉石。


    因石簡上鐫刻的佛經是《楞伽阿跋多羅寶經》,這本佛經因最初翻譯時文字晦澀,後世傳播艱難,唯梵音寺留存了珍貴的孤本,這才交由他代為修復。


    他剛鋪上紙,塔門便被人敲響。


    女孩的聲音在空曠的沙漠中清晰無比:「小師父,你在塔裏嗎?給我開開門,我找你借點經書。」


    話落,未等迴應,她又衝著塔門嘹了一聲:「小~師~父,你聽得見嗎?」


    那語氣,真叫一個百轉千迴。


    裴河宴頭疼地揉了揉眉心,望向正燃著一點火頭的棋楠線香。


    她是聞著錢味過來的吧?


    。


    今天最後一天加更,第二更在18點20分。


    第八章


    了了第二次進塔,輕車熟路。


    甚至還能迴頭提醒了致生,哪一級的木板鬆動,哪一層樓有些歪斜,又是哪一階樓梯被蝕空了不受力。


    了致生起初並沒把了了的提醒當一迴事,直到被樓梯木板夾了腳,他嗷地一聲,冷汗直流。


    勻速上塔的隊伍頓時停了下來。


    裴河宴拿著燭台,從最前方走了迴來。


    他蹲下身,輕攏住搖晃的燭火,檢查了一下了致生的傷勢他穿著人字拖,大腳趾被樓梯夾縫擠了一下,紅了一片。


    「沒外傷。」裴河宴抬起頭,看著了致生:「但估計會有淤血。」


    了了湊過腦袋,仔細端詳了片刻:「會截肢嗎?」


    了致生原本還疼得說不出話,聞言,差點想把他這個親閨女直接送走:「我截肢了對你有什麽好處?」


    裴河宴歪頭,看了了了一眼。


    燭光下,女孩的臉龐似細瓷捏就的一般,沒有一點瑕疵。此時,她嘴唇微微彎起,牙齒輕咬著下唇,笑容狡黠又明媚:「誰讓你那麽不聽勸,我都提醒你了。」


    了致生理虧,懶得和她爭辯。他問裴河宴:「這樓梯壞成這樣,也沒人來修繕嗎?」


    「王塔性質特殊,一般不會有人來這。」裴河宴見他緩了過來,繼續上樓。


    這一迴,他走得慢了些。


    性質特殊?


    了了捕捉到敏感詞,往樓梯外看了一眼。


    浮屠王塔是一座巨大的藏寶樓,可樓裏像是有黑洞似的,總透不進光來。


    上迴沙塵暴,大家借佛塔暫避時,就曾說起過。這塔雖是佛塔,可沒有一點佛性。總是冷淒淒,黑惘惘的,瞧著更像是關押犯人的鎖妖塔。


    就在了了豎起耳朵,想多聽一些內幕消息時,第六層到了。


    裴河宴推開門,側身讓兩人先進。


    了了剛進屋,就聞到了撲鼻而來的夾雜著一點菸火氣的複合香韻。


    它和連吟枝的香水味不同,它不分前中後調,而是一種揉合了花香韻的奶調氣味。不仔細分辨時,它似乎無法歸屬於任何一種標籤,既不是木質香味,也不是奶香味。


    可細聞時,它複雜得像是一道難解的奧數題,有無數種的解法。每一種剝絲抽繭到最後,都即是,又不是,神秘又特殊。


    了致生玩香,自然知道這是難得一品的棋楠沉香。


    他這會不止忘了大腳趾上的痛,也忘了深夜前來打擾的羞恥和不好意思,雙眼放光,直勾勾地盯著香案:「好香!」


    了了附和著點頭:「是好香。」香噴噴的香。


    屋子裏都是書籍,有孤本,也有抄錄的副本。


    孤本自然是不能帶出塔外的,他整理了一些手抄卷,搬到桌案上,任了了挑選。


    安頓好了小的,裴河宴又取出茶具,給了致生沖泡了一杯龍井:「這裏條件有限,燒水煮茶都很困難,也就龍井可以直接用熱水沖泡。」


    「這麽晚打擾你,已經不好意思了。」了致生客氣地道過謝,用眼神指了下一旁的了了:「她性子急,我拿她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裴河宴順著他的眼神看向了了,她半趴在書桌上,正逐頁逐頁地翻著經書,嘴裏念念有詞。


    他都不用分辨唇語,就知道她在打什麽鬼主意。畢竟,她心裏那點小九九,全寫在臉上。


    了了確實琢磨著。


    字太複雜的,筆畫太多的,不要;篇幅太長的,內容看不懂的,也不要。


    可經書,本就晦澀難懂。她一連翻了五卷,一卷合心意的都沒有。


    了致生品了口茶,他慣愛喝些苦茶,等候迴甘。不料,裴河宴這裏的龍井,雖不是他偏愛的口味,卻意外的清冽甘甜,茶香醇厚。


    連帶著他看裴河宴的眼神都微微變了:「我當你過得都是什麽苦日子,結果怡然自得,自成天地。」


    裴河宴笑了笑,不以為意:「一杯茶,一炷香,先生就改變對我的看法了?」


    「那倒沒有這麽膚淺。」了致生解釋:「你我雖不同輩,但我從沒將你的年齡看作一迴事。你雖年輕,但博文廣學,我有許多事情都得向你請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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