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蟄衍黑眸微微眯起,銳利的視線落在男人身上。


    對於裴蟄衍明顯的敵意,公冶鎮權臉色無波無瀾,平靜地扮演著蘇七月給他的“孩子爸爸”角色。


    像是怕裴蟄衍搞不清楚狀況,蘇七月還特意伸手介紹。


    “對了,差點忘了給你介紹,這位,就是時時他爸爸,我的老公,叫……叫鄭權!”


    裴蟄衍那雙鷹一般的眸盯著她,半晌,齒間溢出一聲嘲諷。


    “原來你喜歡這種老男人,還是道觀的,你的口味的確異於常人。”


    蘇七月麵色一沉,旋即厲聲反駁:“年紀大點怎麽了,隻要是真心喜歡,年紀是最小的問題。再說我老公愛信什麽信什麽教,你管不著!謝謝裴總送我到這裏了,現在我們夫妻團聚,你也該放心地離開了吧?”


    她一串妙語連珠,將裴蟄衍心中最後那絲希冀破碎。


    本來,他還抱著一絲懷疑。


    三年的時間,蘇七月就有了時時這麽一個接近三歲的孩子。


    那算起來,她是剛離開就結婚了。


    如此短的時間,她真能那麽快忘記和他的一切,迅速接受另一個男人嗎,還生下和他的孩子?


    他曾經還幻想過,或許時時本來就是他的孩子,蘇七月口中的那個“老公”也根本不存在,隻是不想迴到裴家找的借口罷了。


    但事到如今,真相就擺在裴蟄衍的眼前。


    理智告訴他,應該徹底退出,但是裴蟄衍的腳步卻像是被釘子定在原地,怎麽也挪動不了。


    “我如果不走呢?”


    蘇七月哽住,破罐子破摔:“好啊,你要是願意待就待,反正我沒功夫伺候你,這裏氣候變化不穩,你要是冷了病了就自生自滅!”


    裴蟄衍不動如山。


    僵持了一會兒,最終還是公冶鎮權歎了一口氣。


    “天色這麽晚,遊客都已經走得差不多了,下山的路看不清楚,歇一夜,明天再走吧。”


    蘇七月剛想反駁,但抬頭一看天色,最終還是動了惻隱之心。


    避免被裴蟄衍看出什麽破綻,蘇七月把他安排在距離自己房間最遠的偏房。


    那裏雖然簡陋,但麻雀雖小,五髒俱全,睡一個晚上是沒有問題的。


    晚上吃飯的時候,蘇七月看著滿桌子豐盛的菜,有一下沒一下地動著筷子,心不在焉的模樣一看就有心事。


    居士暼了她一眼,極易看出蘇七月的反常,一邊夾菜一邊說著:“實在放心不下,就送點菜過去吧,欺騙別人可以,別把自己的心給騙了。”


    蘇七月反應過來,愣了愣,皺起眉頭,把碗端起來,大口大口往嘴裏送飯。


    “我才沒有放心不下裴蟄衍,我隻是怕被他識破罷了。”


    居士笑了一下。


    “我剛才又沒說是他,你這麽緊張幹什麽?哎,畢竟從高中開始就喜歡上的人,確實沒有那麽容易忘掉。”


    蘇七月狐疑地看向居士。


    她總覺得公冶鎮權比她想象當中知道的信息更多,就連這種小事都了解得那麽清楚,目的何在?


    “對了,您還沒有告訴我,你們的計劃跟我到底有什麽關係,時時一直都叫您伯伯,就算不看在這三年的感情上,您也考慮一下時時的生命安全吧?”


    居士麵上掛出一抹無奈的笑容。


    明明知道蘇七月是在打感情牌,但他不得不接受。


    這大概是他唯一會感情用事的地方。


    但作為公冶家繼承人,孰輕孰重,公冶鎮權是絕對明白的。


    “我隻能告訴你,我沒有要把你和時時送入危險地帶的想法,即便這次裴老夫人不打算出手,你和時時也不會受到傷害——至少目前不會。”


    蘇七月更加疑惑,放下筷子問:“這是為什麽?”


    她一個小角色,宗老等人想要她徹底閉嘴不是跟捏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哪怕她身為“裴夫人”,無權無勢,那些人未必一定會忌憚她的這層身份?


    還是說,居士有什麽別的安排。


    “丫頭,有些事我不告訴你是為了你好,之前有幾次,我確實想向你坦白,但現在,我改變主意了。”


    居士說得坦坦蕩蕩。


    蘇七月眨了眨眼睛,心裏的疑問更甚:“這又是為什麽?”


    居士臉上笑意漸濃,看向她的目光忽然變得幽沉,讓人難以捉摸。


    “你倒不如先思考一下,如果將來世家內亂,容家和公冶家要徹底討迴公道,你會站在哪一邊,換一句話說……你舍得讓裴蟄衍付出應有的代價嗎?”


    居士的話像一記重錘落在蘇七月的心裏,她不由自主地想到,之前裴蟄衍也問過她類似的問題。


    她會站在哪邊……


    為什麽一定要讓她選擇,她隻想要平靜生活罷了。


    蘇七月抬眸,看向居士,黑暗中瞳仁裏反射著火爐裏的暖光:“你們的恩怨,與我無關,我不會站在任何人那一邊,但前提是,不能牽扯到無辜的人。”


    居士搖了搖頭,飽含深意的眼裏有對她天真的不屑,還有愧疚。


    兩人低頭繼續用餐,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深知問不出什麽,蘇七月也不再多言。


    等用完餐,蘇七月終究還是忍不住重新做了一點吃的,帶著食盒來到偏院。


    小屋子還亮著燈,裴蟄衍看來還沒睡,門也沒關。


    夜深露重的,裴蟄衍這是不怕感冒?


    蘇七月皺著眉頭走進去,差點嚇得沒拿穩手裏的餐盒:“你在幹什麽?!”


    地下不知道什麽時候拋出了一個小坑,裏麵生一個小火堆,而裴蟄衍正在往裏麵添柴禾,高大偉岸的身軀半蹲在那裏,縮成一團,裹緊衣服還在往手心裏哈氣。


    聽到蘇七月的怒吼,裴蟄衍扭頭看向她,一張棱角分明的俊臉依舊沒什麽表情。


    “怎麽了?”


    蘇七月沒迴答,眼睛迅速環視了一圈,鎖定了水壺,趕緊拿起來澆滅了火堆。


    然而朝著裴蟄衍就是一頓輸出。


    “你成心就是來跟我作對的是不是,在這兒燒東西,不怕發生火災?!你是想要道觀所有跟著你一起陪葬嗎,自己想死別連累無辜的人!”


    裴蟄衍站起來,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微蹙的眉顯示著不悅。


    “所以,你是真的想要凍死我,你就這麽恨我?”


    “你在說什麽屁話,我……”


    剛想要繼續罵,蘇七月忽然發現裴蟄衍的床上空空蕩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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