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裏,嚴君澤和繆小斯對視一眼。


    然後,嚴君澤挨著繆小斯坐下來,冷哼一聲,輕諷道:「你爺爺又不傻,肯定知道錢不是小土狗拿的,但又不能活活打死你,所以才拿小狗撒氣吧。」


    奶奶做手術湊的救命錢沒了,對於一個本就不富裕的家庭來說,換誰誰受得了。


    最痛苦的,恐怕就是爺爺了。


    「我不知道。」阿財痛苦的說,「但奶奶最終還是湊夠了手術錢,是個好心的醫生借的。」


    「可我的小土狗再也不會迴來了,是我害死了它。」


    「我把它埋在家後麵的大樹根下,後來有了錢,又把它挪到墓園裏。」


    「可是……它就是不肯放過我。」


    「從它死的那天起,每一晚,它出現在我夢中,陰魂不散。」


    「有時候,它沖我搖尾巴,叼一隻活雞過來送給我當禮物,好像我們依舊是天底下最好的朋友。」


    「有時候,它衝著我嗚咽,渾身是血,想讓我救救它,它的表情在說它好疼。」


    「但更多的時候,它隻是一聲不吭地仰頭看著我,眼神充滿悲傷,質問,疑惑……」


    「我真的受不了……」


    「幾年前,我找了個大師,算了一卦。」


    「大師說,小土狗的名字是我取的,隻要我把小土狗的名字奪走,它就再也找不到我了。」


    「小土狗的名字,叫阿財。」


    「我拿走了他的名字,果然,很長一段時間,它沒再出來。」


    「可是不到兩年,我不知道這兩年裏發生了什麽,它又迴到了我的夢中,它既沒有害我,也沒有恨我,就像那個白衣女鬼,那麽的天真,那麽的單純。」


    「但我就是受不了它看我的眼神,我受不了……」


    「為什麽,名字都被奪走了,它還是找迴來了,我不是故意的,我錯了,它還想怎麽樣!」阿財哽咽著低吼道。


    「……」


    「……」


    繆小斯沉默了。


    船上,眾人也不說話,因為,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評價。


    「你這不是鬼,是心魔,我幫不了你。」


    良久,繆小斯說。


    誰能想到,一個要能力有能力的玩家,會在夢中被自己童年的一隻小土狗給魘住。


    「或許你可以找盜夢者試試,刪除你一部分記憶。」繆小斯實在給不了什麽好的建議。


    這涉及到了她的知識盲區。


    最後,阿財被帶下去休息了。


    無解的問題,無解的小狗。


    說到底,還是因為愧疚造成的心魔罷了,這種事外人又能幫得上什麽忙呢。


    第288章 北海鬼船(7)


    阿財被帶下去後。


    剩下的人也各自散開, 漸漸的,甲板上隻餘繆小斯和嚴君澤二人。


    嚴君澤心不在焉,還在想小狗的事, 「不管怎麽說,打死小土狗的人是爺爺,就算變成鬼, 怎麽偏偏隻找上阿財呢, 這事真奇怪。」


    繆小斯想了想說:「我覺得那隻小土狗還是愛他的, 說不定心甘情願為他頂罪,但小土狗也沒想到, 自己死後還會被做成肉吃掉吧。」


    「做成肉吃了?」嚴君澤微微睜大眼睛, 半晌,反應過來, 「確實有這個可能啊,畢竟那些年的農村, 不是所有人都會把狗當成家人的。」


    繆小斯:「但狗會, 狗把誰當成家人,就會對誰越失望……」


    「不過, 我也就是隨便猜猜, 瞎說的,心魔這東西, 除了阿財本人, 誰也不知道當年的真相。」


    繆小斯隻是看出來,阿財有些話沒說全, 還隱瞞了些什麽, 但總的來說,肯定沒有什麽「狗鬼」。


    「萬物有靈……」嚴君澤突然發出一聲嘆息, 「也不知道那白衣女鬼怎麽樣了,幸好我當時聽你的,讓她留下來搭船,算起來,阿財這條命是你救的,他該謝謝你。」


    「提什麽謝,大家也都是誤打誤撞。」繆小斯漫不經心的說。


    「我以前下副本,覺得npc就是npc,鬼就是鬼,沒什麽特別的,而且我相信大部分玩家跟我想的一樣,進來做任務,完不成就死,完成領了獎勵就走,以為這就是秘境。」


    海上風太大,把聲音都吹遠了,嚴君澤的聲音也顯得比平時低一些,他轉過頭:「但你好像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


    「哪裏都不一樣。」


    繆小斯狐疑地看他:「是嗎?」


    「嗯。」嚴君澤也說不清楚。


    他隻記得那一天,他第一次踏進繆小斯的小院的時候,內心震撼程度不亞於第一次看見真的鬼。


    雖然繆小斯當時不在,但嚴君澤坐在院子裏,腦海中仿佛能夠具現她在院中的生活狀態。


    一個人類。


    在鬼怪世界安身立業,這太不可思議。


    他也因此結識了不知道活了幾百歲的二老,一門的鬼靈精怪,隻剩兩顆腦袋還不忘鬥嘴,常常鬥得唾沫橫飛,橫眉豎眼。


    一個整日圍著圍裙,隻知道打鐵的社恐北極熊,看到他就害羞得躲起來。


    還有喜歡在天花板到處亂爬,神龍不見尾,時不時嚇人一跳的鬼嬰。


    以及……那個從他一進門,眼神就對他有著明顯敵意,卻依舊認真替他療傷的溫柔少年。


    說實話,嚴君澤有點羨慕,他理解不了,原來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有玩家可以在秘境裏搭建出這樣一種生活,更理解不了繆小斯是如何做到這一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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