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捕頭言而無信。」手不沾書地將書推迴去,季陽平支著額頭,醉眼迷離,音調卻是結了霜似的冰冷,「季某可不管隨意去當這個信差。」


    嚴風俞雖然頭腦昏沉,亦知道他口中的言而無信是什麽意思:無非怪他說好了不談正事,臨了了又提起這事來。


    可是,轉念想起祁雲嵐。


    三日前,舞煙閣內院裏,祁雲嵐答應他要好好談談,卻趁他不留神,便溜之大吉。


    嚴風俞雖然已經想通其中的道理,可眼下喝多了酒,他才發現自己心中原來亦有些憤憤。


    一把提起地上的酒罈子,咕嚕咕嚕一口氣喝完之後,嚴風俞哈哈一笑道,「祁雲嵐可以騙我,我怎的不能騙你?」


    季陽平眯了眯眼睛,思忖嚴風俞的言外之意,片刻後,他忽然哈哈大笑起來。


    嚴風俞今日表現的這樣奇怪,竟然是因為祁雲嵐?


    這可真是千古奇聞了,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竟然對他們家古怪滑頭的小崽子動了真心?


    季陽平剛要開口,卻聞酒罈子一聲脆響,再抬眼去看,嚴風俞已經翻窗出去。


    他晃了晃腦袋,眼色清明了一些,怔怔地看了一會那本書,拿不準嚴風俞葫蘆裏到底賣了什麽藥,片刻後,他將書本收進懷裏,叫來堂館兒結了帳,便也翻窗離開了。


    【作者有話說】


    鬧掰了,接下來就是互通心意的時候了。


    我覺得風哥已經沒那麽渣了,你們覺得呢?


    第47章 蹤跡(十三)


    季陽平拿不定主意該不該將破化掌交給祁朝天。


    他與嚴風俞雖然意氣相投,喜好相近,可若涉及到要緊的事情,那年輕人眼中閃現的精光,卻時常叫他驚心不已。


    他武藝高強,世間難逢敵手,於謀略一道到底略有欠缺。


    往日裏,遇到這樣的事兒,他一般都是叫沈鬱給他拿主意,可眼下沈鬱離家趕去了藥王穀,說是有未盡之事要解決,如今半個月過去了,人都還沒迴來。


    他倒不擔心沈鬱的安危。


    那傢夥武功雖不如自己,對付一般的江湖人士卻是綽綽有餘,退一萬步講,就算沈鬱打不過對方,可他身上的那些個蛇蟲鼠蟻,陰損手段,卻也夠叫對方喝一壺的了。


    何況,他二人通過幽熒蠱相連,倘若沈鬱有恙,他必能感應到。


    隻見眼下找不到沈鬱,季陽平隻能自己拿主意。可他既四體不勤,又懶得動腦子,想了半天,季陽平嘆一口氣,打定主意一如既往,隻做自己擅長做的事情,比如喝酒,吃肉,偷懶,耍滑,將那些個他不擅長的事情交給擅長的人去做,比如沈鬱,比如……祁朝天。


    想到這裏,季陽平便在祁朝天院中落了地,他三步上前,敲了敲門。


    一個意料之外的人過來開了門。


    祁雲弘打開木門,看見季陽平懷中抱著一把劍,正沒骨頭似的斜倚靠著門框,略微詫異地望著他。


    祁雲弘笑了笑,朝著季陽平拱了拱手,習慣性地揶揄道:「季大俠。季大俠這麽晚過來是有什麽要緊的事情嗎?」


    「也沒什麽要緊事。」季陽平心中疑惑,麵上卻是絲毫不顯,語調輕飄飄的,為老不尊地勾住祁雲弘的肩膀,推著他往裏走,漫不經心地目光在屋子裏轉悠了一圈,卻見一屋子的人——馮管事,家裏的帳房先生,還有各大商鋪的掌櫃,紛紛轉頭望向他,季陽平驚訝了一下,笑道:「這大半夜的,你們這一屋子的人商議什麽呢?」


    祁雲弘身形雖然高大,待在季陽平胳膊裏,卻似個小雞崽似的,推了幾趟推不開季陽平的胳膊,隻得拱手笑道:「自然生意上麵的事兒,季大俠想聽聽嗎?」


    「生意上的事兒?」季陽平蹙了蹙眉,輕輕一推,便將他推得老遠,「那還是算了吧。」


    自打年少記事起,他便是一個人獨自浪跡江湖,早習慣了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日子,自然對這些身外之物沒什麽興趣。


    照他來說,折騰這些有的沒的實在沒什麽意思,所謂大隱隱於市亦是自欺欺人。既然沒有東山再起,重現門派往日輝煌的準備,倒不如尋個山明水秀的地界,大家一起歸隱山林了事。


    隻可惜祁朝天在這件事情上卻是固執己見的很。


    許多年前,幾人還曾因為這些事情鬧了不少分歧。


    沈鬱自然是站在他這邊的,可惜包括馮管事在內的一群人卻都站在祁朝天那邊。


    如今好容易安定下來,不管是祁朝天,還是季陽平,都不願再起爭端。


    朝祁朝天揚了揚下巴,季陽平不動神色地抬腳進了內室。


    等祁朝天也進了屋,關好門,季陽平從懷中取出一本書,丟給他,笑道:「你兒婿叫我交給你的,好好看看。」


    坐下逕自為自己倒了一杯茶。


    祁朝天神色疲憊,斜睨了他一眼,「一大把年紀的人了,怎麽還跟年輕時候似的,整日裏信口開河。」喝一口茶,祁朝天反唇相譏道:「小沈怎的也不管管你?」


    這些年,祁朝天老成持重慣了,如今揶揄起人,功力卻不遜於當年,季陽平老臉一紅,「去、去、去,你還好意思說我,你自己還不是老光棍一條。」


    聞言不知為何,祁朝天神色竟然變了變,聲音亦沉了下來,「不跟你貧了,我先看看這書。」


    季陽平卻知道他為何會如此,犯了錯一般訕訕地笑了笑,俄頃,他清了清嗓子,轉了話題,將他與嚴風俞喝酒聊天的事兒講給祁朝天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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