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好這些之後,她才原路返迴,逃了出來。


    迴到蘇侯府的蘇雲姑先給蘇侯以及老夫人報了平安,好好安撫了他們一通,接著又去看了還未睡下的蘇明朗,做完這些之後,她才迴到了自己的屋裏。


    匆匆打開拿出來的東西,看著一張張紙上的內容,她廢了半夜的時間,才消化部分震驚的情緒,這一次的震驚,甚至可以衝淡一部分她知道自己身世消息的驚訝。


    謝兆麟原來不是什麽謝府少爺,他是前朝三皇子孟戚佑,原來他收攏朝中勢力並不是為了扶持太子,而是為了報仇。


    怪不得上一世他會落得那樣一個結局,怪不得,怪不得從一開始就接近她與明朗,他想要的不隻是蘇侯的支持,還有將軍府的兵權,他是要複國。


    那麽,這些年,他又在經曆什麽,這樣一個不被世人所期待的人,一個所有的族人都被害死後,還要活著的人,心裏是在想什麽?


    怪不得那時候,他說他沒有家。她一直以為是謝國公府裏的人太欺負他,所以他被趕出家門,無家可歸。


    不想竟是這樣的沒有家。


    蘇雲姑就那樣看著窗戶外邊的夜色,看著太陽一點點爬起來,天光一點點爬到她的身上,她才緩緩起身。


    她要去見他,為了他,也為了蘇侯府,她要陪著他走一條不歸路。


    今日的蘇雲姑洗漱的格外用心,甚至換了一身她素來不怎麽穿的紅裙,像火一樣大的顏色,她之前覺得這種顏色過於張揚,今日她倒覺得正合適。


    她沒讓丫鬟跟著獨自一人坐在馬車裏,搖搖晃晃的等著。


    車停後,她緩緩下車,抬頭深深看了一眼首輔府的門匾,四周都是安靜的,她就那樣站著。


    等把眼光收迴來時,已經看到門衛帶著謝兆麟站在了門口,一如初見,他還是那樣溫潤的笑著,一身紫衣,那樣的尊貴清雅,謙謙君子。


    “雲姑,你在發什麽呆,進來說話。”


    蘇雲姑想笑,胸腔裏的情緒卻失了控的四處亂泄,她怕自己太過失態,隻咬著牙低下頭,跟在他身後。


    這裏如同她初次來這裏時,很安靜,死一樣的安靜,明明他在這裏住了那麽久,卻沒有絲毫的人氣。


    大廳裏的桌子上放著一本半開的書,蘇雲姑走近拿起,謝兆麟在後麵看的麵色一僵,仔細的看著蘇雲姑的表情的變化。


    映入眼簾的是書上餘白出批著的一段評語,這字還真是,讓蘇雲姑無比的熟悉。


    她說他怎麽會知道那麽多錦官城的事,她還以為是自己多疑了,沒想到之南先生,竟然是他,也怪不得他知道那麽多的事。


    “之南先生是誰,大人不解釋一下?”


    她轉身,直直的看著站在門口的謝兆麟,一雙眼就那樣紅了。


    謝兆麟本想編個慌把她騙過去,但是看著她,所有的謊言這一瞬都顯得有些無力。


    “對不起。”


    “謝兆麟,你到底還要瞞我多少事?”


    她質問時,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失控,而是十分平和的問出了這句話。


    謝兆麟看著她渾身都透著不對勁,雖不知帶她會說出什麽話,下意識的拉著她進了裏屋。


    “你知道了什麽?”


    他問話時,眉頭微皺,有些苦惱。


    蘇雲姑依然盯著他,“你不是我的桑吉,也不是謝兆麟。”


    他麵色一滯,渾身僵硬,隻聽她接著說道:“你真實的名字叫孟戚佑,我還知道你不是太子的幕臣,投靠太子,你隻是為了複仇。我還知道你當初接近我,是為了得到蘇侯府,還有將軍府的支持。”


    “誰告訴你的?”


    蘇雲姑把從賀邕書房中拿出的東西遞給他,“你知不知道這東西的存在?”


    謝兆麟接過,看了之後,那張完美的麵具,終於一絲絲的龜裂,有了緊張與恐懼。


    “你從哪裏找到的?”


    “賀邕的密室裏,冷二爺救了我,並且告訴了我所有的事情。”


    “你先坐下。”


    他伸手按著蘇雲姑的肩膀,讓她把所有的事交代清楚之後,心頭才稍稍放鬆了些。


    “其他的事呢,你還是不願告訴我嗎?”


    謝兆麟看著她眼中的執著,如同她身上這件衣裳,倔強而又熱烈,他想這輩子,他應是栽在了這姑娘身上了。


    窗戶外邊的太陽照得強烈,謝兆麟想這個故事應該從哪裏說起呢。


    那一年他十歲,在此之前,他還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他的父親雖是九五之尊,卻愛民如子,半生兢兢業業,但是風聲卻沒有那麽好。


    她母親雖是皇後,卻在坊間各種傳聞,隻因母親生於鬼節,臉上有塊胎記,這便成為了天下人的忌諱,好像做什麽都該是錯的。


    他雖有怨言,卻也知道佞臣當道,許多事不是他想的那麽簡單,他的童年並沒有缺失太多的遺憾,也不知人心險惡四個字到底意味這什麽。


    那一天,他與往年一樣,逃出宮中看花燈,但是沒想到這場盛宴之下的陰謀會那麽惡毒,長安事變,一夕之間,他的家人,都與他陰陽兩隔。


    他迴去看過,從宮門一路延伸,都是鮮血,他眼睜睜的看著他父親還有母親的屍身被人抬走,裏麵還有素日伺候他的嬤嬤,就連三歲的幼弟都沒有逃過這場屠,殺。


    左思明把他從宮中帶出來,因怕被新帝的人發覺,就讓他隨著自己在江湖上遊蕩了數日。


    期間他趁著左思明不備,吞下毒藥丟了半條性命,後來即使左思明的師父已經盡力救他,還是落了一身的病根,把左思明氣得差點拿刀捅了他。


    後來謝兆麟隻想著一心複仇,左思明便幫他換了個身份,此後他便成為了謝兆麟,又憑著一身的本事,漸漸被人熟知。


    七年前,謝兆麟意外得知自己的哥哥還活在這世上,確定這消息的真實性後,他欣喜的兩夜都沒有睡著,那時的哥哥已經隱姓埋名,娶妻生子,去見他時,他甚至心生了幾分膽怯,怕叨擾了哥哥的生活。


    但是他萬萬沒想到,等他趕到那裏,見到的不過是又一場生離死別,皇帝早他一步收到了消息,他甚至都沒有來的及見上哥哥一麵,就成了一個收屍人。


    那一次左思明正有事需要出去一趟,便對郢吉千叮嚀萬囑托,不能讓謝兆麟喝酒,因為每次醉酒他都會做許多的混賬事。


    沒想到等他迴來,迎接他的竟是奄奄一息的謝兆麟,屋子裏盡是酒氣,左思明看著他渾身的血,堂堂七尺男兒,哭的手足無措。


    謝兆麟隻是淡淡的拉著他的手,與他告別,他的眼中沒有一絲一毫的光,整個人如同一具行屍走肉,左思明盡力把人的命救了迴來,卻沒有想到他遲遲不願醒來。


    若不是找到他哥哥還有一個孩子存活於世的消息,或許謝兆麟這輩子都不會睜開那雙眼了。


    那個孩子,他尋了許久,都沒有半點消息,他一邊變本加厲的擾亂朝綱,一邊自我安慰,沒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證明沒人能找到那個孩子,至少活在這世上。


    這些謝兆麟並沒有盡數告訴蘇雲姑,隻是挑了些重要的信息,雲淡風輕的敘述出來,很多都過去了,那些過去的情緒如今在翻出來,除了多個心傷的人,再沒有什麽用處。


    “所以,明朗並不是我的親弟弟,而是你的親侄子,那你是怎麽確定明朗的身份的?”


    “我的人找到了當初為嫂子接生的那位穩婆,穩婆說,是個男嬰,手臂上有一個月牙形的胎記,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胎記,所以記得特別清楚。”


    那個胎記她也知道,卻沒有想到,這背後會牽扯到如此多的人。


    “你當真不會扶持他為新帝吧?”


    “雲姑,我知道你想讓他過安穩的日子,但是明朗他不是一個普通的孩子,且不說他身上背的東西,就他本身而言,他是不甘平庸的。你可知道,他曾找過我,讓我教他本事,我問他原因,他隻說要往上爬。這是他的想法,也是我的。”


    蘇雲姑怔愣,明朗今年才七歲,她沒想過他已經有了對未來的打算,更沒想到那些她不以為然的話,竟是他真實的想法。


    “那太子呢?”


    “太子本就無心皇位,他肯坐上這位置,隻不過是為了保護自己心愛大的人的性命。”


    “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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