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著沉重的行李箱趕往汽車站的時候,暈車很快將我攪得天翻地覆,路過某一個站點,上來一群老頭老太太,一個身材高大的老頭提著一桶油站在我身前,說:「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一點不知道尊老愛幼,你看沒有一個讓座的」。


    我看了看他身上的肌肉,感覺能一拳把我打趴下——他這話就差指著我鼻子說了,然而對我來說累點不是大事,暈車才是大事,站一路我估計就要躺在地上。


    老頭將手裏提著的一大桶油放在我兩腿之間,我被迫將腿分的更開了些,這是逼著要我起身,我嘆口氣,還是給他讓了位子,他禮貌性的說了句「謝謝」,沒有聽出絲毫謝意。


    我扶著他身後的椅背,臉色越來越白,腰彎的越來越深,直至彎成了一個蝦米,感覺下一刻就要吐在他頭上。司機一停,噁心感直竄上鼻尖,我站不穩的差點倒在地上,老頭作勢扶了我一把,卻仍沒有將座位讓給我這個病號的意思。我不明白,他怎麽能坐的如此敦實?一點沒有見懊悔。


    我真是後悔,良心能值幾個錢?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再有下一次我絕對不會讓座,大不了讓他指著鼻子罵就是了。


    兩個小時的車程,我每一秒鍾都在祈禱他下車,然而他足足做了一個小時二十分鍾,才終於下了車,將位子還給了我,我幾乎是癱倒在椅子上,耳朵都嗡鳴著。


    下車之後的長途汽車對我來說是另一種折磨,尤其過年人多,我想起上一年它足足跑了四個小時,這一年還不知道要多久。


    上了車我就掛上了耳機聽著歌,希望能一覺睡過去,很幸運,這一次真的睡著了。


    父親像往常一樣會打電話問我到了哪裏,我醒後給他迴了消息,父親說在車上還敢睡覺?說容易丟東西,他曾被小偷劃開過褲兜,但我坐了這麽多年的汽車卻從來沒出過意外,隻知道睡不著挨著暈車簡直是要了我的命。


    掛電話以後我又一路睡到了家裏,長途汽車上睡覺令我神清氣爽。


    第20章 一夜巨變


    我給月季重新做了牽引,冷風吹在我的臉上,花枝上的刺不小心刺破了我的手,鮮紅色的血瞬間滲透出來,我放在唇上抿了抿,血液不小心沾滿了嘴唇,掏出一張紙巾墊在傷口上,就近取材,用細鐵絲綑紮固定,然後繼續做牽引。


    花盆裏的花果然沒有活過來,隻有固定邊沿的鐵絲還是嶄新的,荒草從磚縫裏伸出腰肢,長了滿地,我用鏟子處理掉雜草,將院子稍微收拾一下,掐著腰看著自己的成果,聽到旁邊院子裏母親在喊我,於是將工具收進罐子裏,用大理石板蓋上,爬出牆頭,繞遠迴家。


    母親做好了午飯叫我們來吃,她坐在沙發上笑嗬嗬的起了個話題,說刷的短視頻上,一個年輕媽媽在玩手機,結果孩子掉進泳池淹死了。她哈哈笑著等我們迴應,笑得根本停不下來,似乎這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我們卻誰都沒有笑得出來,魏明率先開口,「人家孩子死了你怎麽好像很開心呢?」


    魏明說的正是我心中所想,說實話我為他有這樣正確的認知而有些吃驚,在我們這樣的家庭裏有這樣的認知並不容易,於是我也接上話——我希望魏明能知道他的看法是對的,「人家魏明說的沒錯,人都死了有什麽好笑的?」


    母親似乎沒有體會過落難者的心情,沒有想過那個年輕的媽媽會是怎樣的愧疚,餘生會落下怎樣的心理陰影,她沒有任何的同理心,反而將這事當個笑話講出來聽,她的態度表達了一個嘲諷的主題——都是她玩手機才把孩子害死的,活該!


    我自然明白母親想表達的意思,我隻是不認同她的表達方式。


    父親一摔筷子,吼道:「你媽是告誡你們不要玩手機!還有什麽好笑的……」


    可能是見飯桌上出現二對一的局麵,父親及時出身捍衛了母親身為長輩不可動搖的權利,於是再無人反駁他們,我們沉默的吃完了這頓飯,再無人發表自己的看法。


    我多希望魏明能明白,錯的並不是他,錯的是母親的態度和父親的權威。


    我們家吃飯很少會說話,寥寥幾句,也是要麽是嘲諷別人,要麽是貶低自己,再無其他的主題。父親和母親像兩尊不可動搖的真理,他們永遠都是正確的。


    年二十三的晚上,淩晨十一點鍾,我剛把魏明趕出去,正躺在床上玩手機,父親突然尖利的一聲吼,我從未聽他如此急迫的聲音,嚇得我立刻從床上跳了下去,跑去了他們臥室。


    父親托著母親的雙臂,告訴我,「扶著你媽的頭,讓她坐著。」然後挨個的打電話。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母親的身體沉重無比,關節似乎失去了活動能力,一直往下垂,但她太胖太重,我扶不住她,我說:「你坐著!」


    父親吼道:「她坐不住你看不到嗎?!」


    我這才意識到了什麽,隻聽父親又喊道:「快打120!」


    我與父親對著120對麵的人大唿小叫——我討厭這樣大唿小叫的自己,簡直像個瘋子一樣。情緒的不穩定以至於我們描述了好幾遍都沒有描述好正確的病情和地點,直到父親聯繫過的親戚們都趕了過來,對麵才確認好信息,掛了電話。


    我沒經歷過這樣的場景,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麽,隻知道聚在家裏的人越來越多。120很快迴了電話,問父親要去哪個醫院,然後親戚們一人抬著一條腿,將母親抬了出去。嬸嬸收拾好衣服和臉盆,問我找了個塑膠袋裝上了常用洗漱用品,跟著出了門,臨走前又囑咐我:「你就別跟著去了,留在家裏照顧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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