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千流在她醒來的前一刻躺下,花囹羅坐起來聽著門外確實有孩子的哭喊,於是推了他一把:


    “喂……九千流,醒醒。”


    九千流這時候才睜開眼睛,花囹羅問他:“你沒聽到嗎?”


    “聽到什麽?”九千流聽了一會兒說道,“不是聽那對夫婦說了嗎,是村頭那家的孩子跑過來的。”


    “嘿你這人怎麽什麽都漠不關心?”花囹羅立即翻身下床。


    九千流自然也不緊不慢跟在她身後。


    陳文柳夫婦已經起床,沒有點燈,兩人站在門口聽著那孩子撕裂的叫喊聲,李夢瑤一邊聽一邊哭,若不是陳文柳拉著她,估計她已經衝了出去。


    “我去看看。”花囹羅說著往院子走。


    身後一隻手將她擋住,九千流走到了她的前頭:“別想多了,我隻是盡式靈的本分。”


    誰想多了啊?他這個時候倒是想起來自己是個式靈?花囹羅頗有些無奈跟在他身後,真不知道他在別扭些什麽?


    天很暗,一道一道雪亮的閃電一閃而過留下了瞬間的亮光,讓這樣的夜晚顯得犀利。


    九千流打開了房門的同時,那小孩被徐大嫂一把從後邊抱住,緊緊往懷裏扣:“這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徐大嫂氣喘籲籲,蒼白的臉色在閃電的照耀下顯得格外猙獰,她就要是拉住這孩子,誰也不讓帶走,這就是她的孩子。


    這時候李夢瑤也跑過來,說道:“徐大嫂,既然是你的孩子,為什麽經常來我家門口叫娘的,你們到底對這孩子做了什麽?”


    “我們什麽都沒做,他是福生,是我的孩子!”徐大嫂整個人陷入恐慌與抵觸的狀態,生怕孩子被搶。


    徐福生被徐大嫂勒住拽著走,但雙手卻朝著李夢瑤不斷伸出:“娘……娘!爹,救救我!”


    陳文柳夫婦看著那孩子不斷地叫著他們心也碎了,但他確確實實就是福生的模樣,這叫他們肝腸寸斷卻也無可奈何。


    他們什麽都看不到,但花囹羅跟九千流能看到,那孩子體內燃燒著另外一個魂魄,此刻燃燒的魂魄充滿了徐福生的身體,甚至臉上出現了重疊的影子。


    那燃燒的另外一個孩子的魂魄。


    那個孩子,應該就是陳文柳夫婦的孩子陳遠誌。


    “福生,醒醒,我才是你娘啊,孩子跟我迴家,我們現在就迴家!”


    最後徐福生還是被徐大嫂給帶迴了家,整個村寨又恢複的寂靜,李夢瑤顯得更加心力交瘁。


    轟隆!


    剛才一直沒響動的雷,此刻轟隆翻滾,黎明來臨之際下起一陣傾盆大雨。


    陳文柳家裏沒有一個人還能睡下,坐在敞開著門的木屋裏,聽著天亮前嘩啦啦的雨聲,顯得格外壓抑。


    “我去許願。”花囹羅忽而說道。


    陳文柳夫婦都看向她,不明白她的意思。


    九千流斜睨著她:“胡鬧。”


    花囹羅說道:“我倒要看看,那古桃宅子裏住的是什麽人。”花囹羅直視九千流,“我要作為誌兒的媽媽,給誌兒許願。”


    “這……”李夢瑤看著丈夫,又看看九千流。


    “九千流,你會答應的是吧?”


    花囹羅倒也沒有真的詢問的意思,而是帶著自己的堅持,顯然就算九千流不答應她也會去做。


    沒遇到就算了,現在讓她碰上了這事,總不能不聞不問地走掉。


    要真的是什麽邪惡的玩意兒,以後還不知道要毀多少個孩子,多少無辜的人。


    九千流不悅地看了她半晌,忽而對一旁的夫婦二人說:“你們先退下。”


    “噢,好。”夫婦二人連忙退下。


    花囹羅無語,這人不管指使誰都這麽天經地義似的。


    九千流說道:“那宅子裏或許是一個在逃的墜仙。”


    “哈?”她還以為是些鬼魅魍魎,沒想到會是墜仙,“你怎麽知道?”


    “桃是仙物,尤其是幾百年的老桃樹更是具備了仙靈之氣,若是有人虔誠供奉靈氣更是可以淨化周圍的邪靈,形成一方淨土。”


    “本宮想住在那宅子裏的人,一定是知道這個緣由,所以讓人在古桃樹下許願,卻又在古桃宅裏做些邪門歪道之事。”


    “一些零散的墜仙會逃到人界來,但天界有專門通緝他們的兵將,那些逃逸的墜仙就會選擇各種手段來掩蓋自己的行蹤,或許那所謂的堯山就是其中一人。”


    花囹羅聽他說著,忍不住就說了一句:“看來你們天界的仙靈要真邪惡起來,可真能禍害,幾百年都不換地兒的,披著羊皮幹壞事兒。”


    九千流不屑說道:“本宮可從來沒說天界的人不壞。”


    那倒也是,以前他就說了,三界都一樣,存在許多的邪惡。而且,天界壞不壞,她不是有深刻的體會?


    九千流輕托著下巴,又看了一眼花囹羅:“你當真要去許願?”


    “嗯,我想看看那家夥到底是誰?”


    “那家夥也許有可能就是……丸堯,你不害怕?”徐福生身上燃燒的魂魄來看那墜仙的屬性屬火,從那燃魂術的使用來看,九千流懷疑在這個墜仙有可能是丸堯。


    “啊?”花囹羅眼睛眨了眨,“那豈不是踏破草鞋無覓處得來全無費功夫?”走狗、屎運了,她要找的就是丸堯,偷了火炎焱劍的家夥。


    重點不是這個不是麽……


    “若是丸堯,你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


    “我沒有要當他對手,天界給的任務就是尋找火炎焱劍,要是他我就給連璧寫信,她通知上頭的人就行。”


    “意思就是,你還是執意要去探訪古桃宅?”


    “嗯,不是丸堯都要去,何況有可能是他!”


    “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夥。”九千流說了一句。


    花囹羅笑了笑:“別擔心,就想看看那家夥會怎麽做。”


    “本宮現在可不擔心你。”


    “那你就更不會阻止我才對。”花囹羅不與他爭辯這個問題,說出來的話,永遠不那麽可信。


    阻止她也還是會做不是麽?


    結果,還是讓李夢瑤去了桃樹下許願,李夢瑤寫的願望是“我兒平安歸來”。如果李遠誌真能迴來的話,那麽去還願的就是花囹羅了。


    花囹羅跟九千流就繼續再古桃村陳文柳家住了下來,第一天沒有任何動靜,第二天還是沒有動靜,這幾天徐福生也不來敲門喊娘了。


    第三天……


    花囹羅有些坐不住了,都想著衝入古桃宅看看究竟。


    可一早,村裏忽然有人喊道:“陳家嫂子,陳家嫂子,快去河邊看看吧,你們家陳誌遠迴來了!”


    李夢瑤一聽,手裏的碗筷哐啷掉地上全砸碎了。


    她飛奔著跑了出去,花囹羅跟在她身後,看到村裏的一些人帶著陳遠誌到了村口。


    陳遠誌遠遠看到了自己的娘親,愣了一會兒:“娘……娘!”


    然後跑過來,一把撲入母親的懷裏。


    李夢瑤抱著兒子痛哭失聲。


    作為一個母親,李夢瑤已經忘了許願許迴來兒子的事,心裏隻有兒子迴來了的欣喜若狂,這種失而複得的喜悅,讓她甘願為此付出一切代價。


    愛便是如此心甘情願,義無反顧。


    這或許才是許願樹的強大之處,它所要的就是這樣的虔誠與心甘情願。


    所以幾百年來,長盛不衰。


    陳遠誌的體內也燃燒著一個魂魄,續著他的命。但他在人們的眼中,是熱的,是活的,等他體內魂魄燃燒殆他就會死亡,但卻也跟普通人的存亡沒有區別。


    所以人們總會認為,這就是願望實現了。諸不知道迴來的這個人,已經不是原來那個。


    若是古桃宅裏真的住著丸堯,花囹羅不得不說,這個墜仙所用的辦法,聰明至極。


    這永遠是一個車動向補西牆的惡性循環。


    好比:


    徐家為了兒子存活去向古桃許願,堯山用陳遠誌的魂魄續了徐福生的命,徐家的願望實現,桃樹靈氣滋生。徐家去還願,堯山要了徐當家的命,填補自己所需。但他的邪氣被桃樹的靈氣庇護,使他不會被天界通緝他的兵將發現。


    以此類推,李夢瑤又去給她兒子許願,堯山又燃燒別人的魂魄續陳遠誌的命,李夢瑤必然去還願……


    如此循環。


    隻是不知道,堯山這次會想從李夢瑤身上得到什麽。


    村裏的人都說了,這孩子福大命大,有神靈庇佑。


    陳遠誌說,當天他落入水中,被水衝到了岸上,一直到不到迴家的路,走了好久才走迴來。


    看到陳家一家三口其樂融融吃著團圓飯,花囹羅也不好意思說,這孩子不是他們家的孩子。


    晚飯過後,陳文柳帶著兒子去洗澡,李夢瑤在燈下忙著給兒子做新衣裳。


    花囹羅看到一臉喜悅的李夢瑤,雖然很不忍心打破她剛剛做的美夢,但不說不行,因為願望實現了,很快就得去還願了。


    “陳家嫂子,我想跟你說個事兒。”


    李夢瑤忽而就紮到了手,她甚至有些警惕地看著花囹羅,隨後才笑笑說道。


    “你說。”


    “其實我想跟你說的是……”花囹羅猶豫了很久,狠下心說道,“我知道誌兒迴來你很高興,但是你有沒有發現誌兒跟原來有什麽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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