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花囹羅第一次來到暮雪仙山。


    在斷雪崖的上方,暮雪園內,一座翡翠色兩層式的竹樓,春色滿園的庭院,院子一角種植著翠綠的芭蕉,左側還有一個的池塘,池塘內荷花開得粉紅。池塘邊有一個小亭,亭子旁邊依傍著紅色的芍藥。


    茫茫雪山之上,卻又四季如春的園子,還不錯。


    花囹羅被安排在二樓的一間客房內,帝淵此時正在給她塗藥膏,花囹羅的視線不覺又黏在了他的臉上。


    這麽好看的一張臉在眼前,完全就是自發的就看過去,控製都控製不住。他又長又密的睫毛,因為垂眸在臉上形成了兩扇陰影,唇形特別好看……


    忍不住又飄出一些虛榮心,居然給這麽一個好看的人給親了,還有這麽一個高高在上的人給她的腳上藥。


    所以,姬舞洺,要是我真把你嫁給帝淵了,你也不算虧啊。


    那九千流怎麽辦?


    九千流那家夥身邊無數個女人,還有什麽未婚妻追這跑,眾多女人為他生為他死的,他估計也看不上你吧?再說了,你都因為為他自殺一次了,還要來第二次?


    冤不冤啊你,姬舞洺?


    帝淵也未必就是因為喜歡才娶,也許他又想從她身上拿到什麽東西,跟他收她為徒是一樣帶著目的性也不一定。


    想到這兒,花囹羅想起九千流說過黑蝴蝶與帝淵的關係。


    “師父……”


    “何事?”他正在幫她包紮腳。


    “你有喜歡過的人嗎?”


    帝淵動作絲毫沒有停頓:“為何有此一問?”


    “嗯……”她能直接問他黑蝴蝶是誰嗎?“就想問問。”


    “沒有。”


    “那師父有做過什麽後悔的事兒麽?”


    帝淵手上的動作依舊沒有停止,隻是抬頭看了她一眼,表情清雋沉靜,有種波瀾不驚的態度:


    “沒有。”


    “那,如果我變成了傀儡,你會殺我嗎?”


    這時候,帝淵手上的動作停下來,卻沒有抬頭,說道:“會。”


    然後繼續包紮她的傷腳。


    “那殺了那樣的我你會後悔麽?”


    “你到底想說什麽?”


    “沒有,就是既然都決定成親了,好歹得了解了解你的人品啊,想法啊,習慣啊什麽的……”


    “九千流跟你說了什麽?”不然她也不會問這些問題。


    “……”果然瞞不過他,花囹羅想了想,“你是天界的人對吧?”


    “確實。”在迴來的路上,花囹羅已經跟他說了飛行術之類的,既然九千流說過一些,他也沒必要隱瞞,而且也是她早晚該知道的事。


    “仙人可以跟人類成親麽?”


    “隻要被天帝允許便可,但人類想自由出入天界,必須修行成仙。”


    “不是說體內有魂魄之力的人是無法修煉成仙的麽?”


    帝淵眼神微微閃爍了一下,說道:“並非無法,隻是概率較低。”


    然後他看向花囹羅,花囹羅也看著他,一看就知道她有話要說:“那……那你見過成功的例子嗎?”


    九千流說,黑蝴蝶之前就跟她一樣,身體同時具備了法力與魂魄之力。


    帝淵已經猜到她知道了什麽,他自顧說道:


    “他的名字叫溫玉,力量構造非常奇特。生來便具備天、地兩界的力量。父親命令立刻將那孩子斬殺,被那孩子的二哥攔住了,他說有辦法讓他修煉成仙,並懇請父親給予機會。”


    “他二哥封鎖了他的七大命輪壓住了他的魂魄之力,溫玉本身就具有天界的法力,已經算得上是半個仙。”


    “天界的仙法按仙位可分散仙、靈仙、真仙、上仙、金仙、聖仙、仙君、仙尊、天帝。溫玉天資聰穎,很快就從散仙修煉成了聖仙。”


    “家族評選繼承人,通過仙法比試,溫玉為了讓他二哥能獲得繼承人之位,與大哥交手,光憑仙法他不是大哥的對手,眼看便要輸了,便忽然衝破了七大命輪的封印,魂魄之力爆發。”


    “此時,地煞殿惡魔之首羅刹硬闖天界,雖然天界將羅刹驅除出天界,但溫玉也被他帶走了。”


    “二哥知溫玉走到今日,都是因為他,所以入地界尋找,溫玉說他體內的封印之所以能被衝開,是因為大哥動的手腳,故意解開封印。這樣,以來可以驅逐溫玉,二來繼承人之位定然也不會落到二哥這樣護著溫玉的人手中。”


    “經過這次,繼承之位自然交由大哥。溫玉個是極其自負的孩子,非要殺了大哥將繼承之位交到二哥手裏,他認為二哥是最合適的繼承人。二哥的使命確實將他帶迴天界,接受處罰。”


    “溫玉的體質非常奇特,能同時具備仙魔之力,力量非常強大,若是他要殺他二哥也未必不在話下,所以他逃走了,並計劃著闖天界,弑殺大哥。”


    “不久之後,溫玉與羅刹血洗天庭,最終被他二哥一劍穿透心髒……”


    說道穿透心髒四個字時,帝淵偏頭看向花囹羅,沒再說話,臉上表情淡泊如雪,嘴角勾起若有似無的笑意,就像是雪原之上,那輪孤獨的月亮。


    花囹羅知道,接下來就是九千流所說的,溫玉選擇的墜仙,與羅刹融為了一體,想到之前自己問過他的話:


    ……“師父……”


    ……“何事?”


    ……“你有喜歡過的人嗎?”


    ……“為何有此一問?”


    ……“就想問問。”


    ……“沒有。”


    ……“那師父有做過什麽後悔的事兒麽?”


    ……“沒有。”


    ……“那,如果我變成了傀儡,你會殺我嗎?”


    ……“會。”


    不知道能說什麽,可看到他嘴角那抹笑,花囹羅微微覺得有點心疼。當年的那一劍,刺入的是溫玉的胸膛,可傷了的何止是溫玉的心?


    平時還聽能歪理邪說的花囹羅此刻詞窮不知如何安慰,隻是下意識傾身上前,輕抱住帝淵,下巴輕貼著他的肩膀,在他耳邊說道:


    “師父,我一定不會變成傀儡……”


    “……”


    帝淵嘴角的笑意消失,眼睛裏忽而冒出些許能看得見得悲傷,他不曾在人前露出自己真的性情,他也以為無愧於天無愧於心。


    殺溫玉,是他的職責,是當年的他勸阻留下四弟,引發的禍端他得承擔責任。所以,他不曾覺得愧疚。


    隻是,偶爾想起那個在天庭花園種了滿庭鮮花與蝴蝶的孩子,耳邊會隱約傳來那少年的唿喊。


    “二皇兄,你看,這些蝴蝶漂亮嗎?”


    “溫玉很喜歡蝴蝶?”


    那個孩子,穿著的衣袍總會在袖子下方繡上兩隻蝴蝶,當他飛奔向他的時候,廣袖飄搖之時,袖子上的蝴蝶,也像園裏的彩蝶蹁躚。


    撲向他他,猶如撲火飛蛾,義無反顧。


    他總會仰望著他,漂亮的眼睛雪亮清澈,嘴角飽含笑容。


    他說:“嗯,溫玉很喜歡蝴蝶,但是所有喜歡蝴蝶的喜歡加起來也不比溫玉喜歡二皇兄的一點,溫玉最喜歡二皇兄。”


    他說:“二皇兄,我會幫你成為最優秀的帝皇……”


    當時他隻當他隨口說說,但沒想到最後卻是兩人兵戎相見。


    但凡當時溫玉若少喜歡他一分,或許也不會靜靜看著,他刺穿他的胸膛,然後絕望地說:“二皇兄,你為什麽不相信我,都是大哥陷害我,為什麽你就不相信……”


    然,他一句也沒迴答他,看著他從天界墜落。


    他絕望之餘,選擇了墜仙。


    天界因此要重罰地界,地界尊主說由地界給天界一個交代,便借去了玄天鏡,將地煞殿封印。


    從此,再也沒見過羅刹,也沒見過溫玉。


    沒想,如今溫玉已經成為了羅刹,不僅擁有著他的力量,也將羅刹的力量轉化為己有。


    當年他那個養著五彩蝴蝶的孩子,放飛出來的都是黑色的蝴蝶……


    就像千年不化的絕望。


    帝淵忽而抬起手,輕撫花囹羅的長發,沒想到這個擁抱讓他想起了很多過往,心底流過了很多以為已經遺忘的記憶。


    想起來,自己也是血肉之軀。


    花囹羅忽而一愣,懷裏的帝淵不再是冰涼的,而是溫暖起來了……格外溫暖。


    “師父。”


    “何事?”


    “你……身體在發熱。”


    “這樣不好?”


    “不,這樣很好。”她說著想從他懷裏起來,他卻抬手將她抱住。


    “既然覺得好,就多停留一會兒。”


    “……”花囹羅眨了眨眼睛,也爽快答應道,“好。”她是以為他還需要安慰的,所以又呆著不動了。


    忽然又想通了一些事。


    “師父。”


    “何事?”


    “所以,我額頭的名印,就是這麽來的麽?”


    “……”帝淵不迴答。


    “限製我,是為了避免像當年一樣的悲劇發生麽?”


    “我有我的職責。”


    若是她未來做出對抗天界的事,他還是得出手殺了她。限製是為了駕馭,為了不容反抗與免除後患。


    花囹羅想了想,又說道:“萬一我要真成了傀儡,做壞事兒,師父便殺了我吧。”


    帝淵眉頭微擰,說道:“你不是說,一定不會成為傀儡的麽?”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不過你一定要幫我把玄天鏡給換了。”


    “為何你那麽執著於更換玄天鏡?”


    “因為……我就是那麽執著的一個人啊。”這可是爺爺交代的任務,必然要完成。但她怎麽跟他解釋她是從另外一個時間與空間來這兒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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