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汩汩流出清嵐的嘴角,即便痛不欲生,他絲毫不以為意,將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將鑲嵌在岩壁上的她揭下來,重重拉入懷裏。


    “為什麽不聽話,為什麽不聽話……”


    花囹羅離開了岩壁,整個封印就失去了力量,消失了。


    山體又恢複原狀。


    天雷慢慢就沉靜下來。


    清嵐將她背在身上,她身後拖著深紅色枯萎的藤蔓,一道道幹涸的血跡一樣。


    隻是有兩道血跡是鮮活的,暖暖的灑了一地……


    那是清嵐的鮮血。


    清嵐望著瀚海花林的方向,望著灰暗的婆娑河。想背著她再走遠一點,可是,再也到達不了了……


    他跪倒在地,整個人倒了下去,花囹羅就在他的背上。


    兩人渾然不動了……


    血在他身下像一朵紅花綻放開來,與花囹羅身上的藤蔓融在了一起……


    整個空間,安安靜靜的……


    許久。


    在花囹羅與清嵐之間悠悠閃出白色的光芒,清嵐心裏呐喊著,不要動,什麽都不要做……再等一會兒的,再等一會兒我就可以的了……


    那光芒卻柔柔地將他們兩人完全籠罩起來。


    花囹羅的身體上的藤蔓慢慢縮短消失在她的身上。


    清嵐身上的血肉模糊的裂口慢慢被撫平。


    一切完好如初……


    但白光越來越弱,越來越弱……


    清嵐忽然覺得心裏的絕望在呐喊……


    為什麽都不聽話,為什麽都不聽話!


    隻是他的意識慢慢地失去……


    花囹羅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趴在清嵐身上,立即翻身離開。


    清嵐趴著沒動,似是……


    花囹羅心跳都快停止,她顫抖地將手指伸到他鼻腔前,隨後腿一軟坐下地上。


    謝天謝地,還有唿吸……


    可是地上為什麽會有那麽多血,而且清嵐的衣服上有一道一道的裂痕。


    “清嵐,清嵐!”


    花囹羅顫抖著撥開他被血染紅的青衫,但皮膚卻是完好無損。


    花囹羅不確信,撥開他背後的衣服再次檢查。


    然後她發現,清嵐的背後,有類似刺青的花紋,卻又比刺青更逼真。


    一株綠色的植株從他腰部開上向上生長,植株上開著一朵巨大的花朵,顏色潔白無瑕,花瓣層疊,花蕊金黃,美麗無比。


    更令花囹羅震驚的是,這株花鮮活逼真……


    花囹羅忍不住伸手想要碰觸它細膩的花瓣。


    “不要碰。”


    清嵐已經蘇醒。


    “清嵐你醒了?”花囹羅把他扶起來,“你是哪裏受傷了,為什麽會流這麽多的血?”


    清嵐另外一隻手撥開了她的攙扶,表情是花囹羅從未見過的決然:“我跟公主說過什麽?”


    花囹羅被他看得心一慌:“我……”


    “我說過,段潮涯不可能再迴來了,至少在你有限的生命裏,你是無能為力的……人死不能複生,靈物也是一樣。”


    “但是我剛才看到潮涯師父……”


    “那是逆夜的幻術。”


    “我也懷疑過那是幻術,但是她有潮涯師父所有的記憶……”


    “你曾被逆夜困在心門之道內,在一定的時間內,逆夜都可以通過你的眼睛讀到的你心裏的想法,你所知道的記憶,他都能讀出來。”


    “……”


    花囹羅恍然大悟,怪不得她剛開始在婆娑河上,看到的人沒有一個像段潮涯,然後她的腦中不斷出現段潮涯的樣子。


    再後來,她看到的又都是段潮涯的樣子,一切不過是逆夜在讀取她記憶裏的東西!


    她還是闖禍了,語無倫次地想要解釋想要得到清嵐的原諒:


    “我隻是……不想看到你……”


    “公主憑什麽為清嵐做這些?”清嵐語氣決絕,“我是否曾告訴過公主,你的言行都會給別人造成麻煩,你沒有保護別人的能力,請別在逞強……”


    花囹羅臉色瞬間蒼白。


    清嵐說得對,她現在是沒有……不對,也許以後也一樣,她永遠不會像他們一樣優秀,能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


    “大叔他……我是說逆夜他答應了,不會觸動鎖命令的……”


    “公主以為就隻是會關係到我的安危而已?”


    清嵐從來沒有這麽對她說過這麽重的話,花囹羅想說什麽,心口酸脹得一開口就要化作眼淚,也解釋不明白了……


    “對不起。”


    清嵐看她使勁捏著小手忍住沒掉眼淚的模樣,他擰起眉頭深唿吸。


    “聽好了,如果你真的是為了我好,絕對不要再來這裏,做得到嗎?”


    “……做得到。”


    “忘掉這裏,跟誰也不要提起,做得到嗎?”


    “做得好。”


    “這一段時間,就算我不在,也不要讓自己出事,做得到嗎?”


    “……”那他要去哪兒?是不是再也不會原諒她了?“做不到……”


    花囹羅抽噎一聲,淚眼忽然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一顆一顆從眼眶裏落下來,“我知道錯了,清嵐你不管我……我知道錯了……”


    花囹羅哭得像個孩子,去拉他的衣袖。


    “以後我都聽你的話,我真的知道錯……嗚嗚,你不要離開我……”


    “公主……”


    “我做不到……你不在我就是做不到……”


    花囹羅慌不擇路緊緊地抱住他,像抓住救命的稻草一樣,眼淚染濕了他的青衫,他的胸膛。


    “公主……”


    “我……我以公主的身份命令你,可以生氣但不許走,哪裏也不許去!”


    至少不要在她犯錯的時候,不要在她一無是處的時候,不要在他生的氣好像永遠不會迴來的時候離開……


    無論清嵐要說什麽,她就像一個哭鬧不止的孩子一樣,不聽不放手……


    清嵐牙關一咬,將她拉入懷裏,按在自己快要被她哭皺了的心口上。


    “聽我說……”


    “我不聽!”


    “花囹羅。”


    “……”花囹羅渾身一震,他叫她……什麽?


    他把她按在胸口,不讓她抬頭,不想通過那雙眼睛,看到一個璀璨的靈魂。


    “能安靜下來了麽?”


    花囹羅不掙紮了。


    “你……都知道?”


    清嵐深唿吸:“現在,我要先救活一個比你更需要我的人,我必須得離開你。”


    必須……離開。


    花囹羅的手無力地從他背上滑下來,手滑落他的背後,忽然摸到一股冰涼,花囹羅抬起手,看到自己手心裏多出兩片雪白的花瓣……


    那是生長在清嵐背後的花。


    心裏忽然明白,他說的是什麽了。


    “她對你來說很重要?”


    “是。”


    應該很重要,不然怎麽會種在肉裏,背在背上呢?


    想問他既然背著那麽珍貴的東西,為什麽還要給她種上鎖命令,用生命承擔她的生死?背負那麽多,他怎麽區分輕重?


    想問他是什麽時候知道她不是花離鏡而是花囹羅的,想問他很多很多,可是……


    再也問不出口了,因為感覺不重要了。


    花囹羅鬆開了手,手垂在自己的身側,手裏輕輕握著那兩片花瓣。


    “我做得到。”


    “……”


    花囹羅從他懷抱中站出來,手背將眼淚一擦:“你讓我做到的,我一定都會做到。”


    清嵐眉宇成川,點頭。


    隨即帶著她出了暗界。


    還是通明鎮,依舊是桃李花開,遠遠的,看到幾匹火雲馬疾馳而來。


    清嵐道:“是寧王,公主多保重。”


    感覺他就要離去……


    “清嵐!”


    花囹羅急忙叫喚一聲,清嵐迴頭。


    依舊是桃樹下,可是再也看不到,他嘴角淺淡的笑意,反而是眉頭深鎖……


    花囹羅笑了笑。


    “沒什麽,保重。”


    清嵐輕微點頭,轉身消失在林子深處。


    花囹羅走出來,還是在杏花酒肆的短橋邊,青羽鸞翎翻身下馬,一把將她揪過去,翻看一遍確定她沒事,一臉怒氣:


    “你……你還有腦子有沒有!”


    花囹羅笑道:“幹嗎……幹嗎啊?”


    “別笑!比哭還難看!去哪兒了你說?”


    “那……”花囹羅的手亂指了一下,然後指著杏花酒肆,“聽說有很好喝的醴酪酒,就偷偷跑過來嚐一口……”


    青羽鸞翎恨不得直接把她丟酒壇泡了。


    花離荒並沒有下馬,而是看著她紅紅的眼睛,臉像被冰雪凍結了一樣冰冷。


    青羽鸞翎小聲道:“因為找你,他差點把整個皇城學堂都掀翻了……”


    花囹羅記得來皇城學堂的那天,兩人是不歡而散的,她是帶有點故意的意思,反正本來他就不喜歡花離鏡,不想讓他後來還徒添傷感罷了。


    如今想起來,她為離別做的那些準備,在清嵐的出現後,變得可笑又微不足道。


    她走到花離荒旁邊,仰頭望著馬背上怒意盎然的他。


    “對……”


    “迴錦城。”花離荒冷聲打斷她的道歉,隨後調轉馬頭離去。


    青羽鸞翎道:“公主跟我騎一匹馬吧。”


    花離荒迴頭瞪了青羽鸞翎一眼:“既然有本事走到這兒來,也得有本事走迴去。”


    青羽鸞翎再想說什麽,看寧王那臉色不敢造次了,因為花囹羅的事,她已經得罪他n次了,再來估計就得掉腦袋。


    花囹羅搖搖頭:“沒事,我能走迴去。”


    她還沒見過她跟在馬車後邊跑了幾個小時的情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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