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王不覺得奇怪麽?”赤蓮想了想,“尊上封住了您的靈力與身體,卻又把您托付給公主……”


    花離荒一聽,立即知道赤蓮想說什麽,小臉怒紅了,直接否定:“不可能。”


    在結界裏帝淵確實也跟他這麽說,越是弱小越能看清世間百態,隻會俯視的人需要仰望才能看清治國之道,更甚,隻要有了想保護的東西,才會變得更加強大。


    還說眼前就一個需要他保護的人,花離鏡。


    這簡直就是天大的笑話。


    花離荒睨著赤蓮:“若真可以,你試試把她殺個半死讓本王救她,看是不是真能恢複?”


    “……”赤蓮不說話了。


    這話從“小離荒”嘴裏說出來,還真像孩子賭氣的話,而且,好久沒看到孩童時候的寧王,說實話,赤蓮也覺得小寧王……非常惹人憐愛。


    “你為何這麽看著本王?”花離荒看赤蓮眼裏的“慈愛”非常不爽。


    “屬下不敢。”


    “本王可什麽都沒說,你如何就不敢了?”


    小寧王的語氣跟小時候一模一樣,赤蓮低頭,笑了。


    小離荒一看,盛怒:“放肆!”他一掌拍在桌麵。


    “寧王恕罪。”


    花離荒不說話,他非常生氣,而且……小手非常的疼!


    原來沒有靈力的時候,拍打桌麵手是這種感覺。


    他出生便攜帶六十重的靈力,是西岐國乃至整個蒼元大陸的第一人。


    從不知沒有靈力的人的生活方式,譬如,花離鏡。


    那個即使出生在皇室,繼承了皇室的血脈,依舊如螻蟻一般的存在。


    如今他如何去承認自己失去了那份先天的優越後天的輝煌?


    要他像花離鏡那樣生活?


    這不可能。


    “寧王,可需傳信迴宮裏調遣兵馬支援?”


    “不。”他不想讓人看到他現在這幅模樣,他更不是事情還沒開始就想著推脫辦法的人。


    “要不屬下去西涼督郡那調遣些人手?”


    “西涼督郡是花博弈的人,若不是跟著帝淵的這老狐狸的馬車來,你認為我們能這麽輕順利抵達西涼?”


    “那該如何做?”


    “去青羽家族。”


    赤蓮想了想,點頭:“此法確實可行。可青羽家族向來不讓外人進青羽堡,尤其不待見官府內的人……”


    花離荒垂眸:“如今是非常時期,定有別的方法,我們從長計議……”


    話到此,花囹羅迴到了客棧,她懷裏抱著好幾個紙包,本來還笑容滿麵的,可看到桌旁空擋的位置,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


    “尊上呢?”


    “已經走了。”赤蓮迴答


    “走了?”花囹羅心裏一空,急忙問,“走了多久?往那邊走的?”


    赤蓮想迴答,花離荒微微抬手製止,赤蓮住了口,可花囹羅還是看到赤蓮剛才看的方向,撒腿就追著跑了出去。


    小離荒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換做往常,他早就一劍斬斷她的腿,可是……


    沒靈力的感覺真的讓他越來越不爽。


    花囹羅奔跑著,小醜蛋飛在她頭頂上方望著遠方,尋找馬車的蹤影。


    “醜蛋,看到了嗎?還能看到嗎?”


    “主人,看不到……”主從二人,一個飛快的跑啊跑,一個醜醜的飛啊飛。


    “你再飛高點看看……”


    “主人,看到了,就在前麵……很遠的地方!”


    好,看到就好,花囹羅立即來了力氣奔跑。她不喜歡別人不辭而別,更不喜歡尊上跟她這麽不辭而別,上次分開那次,迴頭就看不到他的感覺心裏尤其空蕩,她……想跟他說再見!


    不想再不辭而別……


    花囹羅搖搖頭,什麽叫不想“再”,他們不過見第二次麵而已。


    隻是,她要追上他的馬車,跟他道別!


    “主人,馬車停下來了,你趕緊跑……”


    花囹羅看到馬車的尾巴了,心裏一陣激動,很快就能追上了,還能見上一麵!


    “嗚!主人,馬車開始走了,快點快點快點!”


    花囹羅隻顧追著馬車飛奔,路邊的人對她投來的奇怪眼神哪裏會看得到,馬車越來越遠,她叫那個心急如焚。


    “尊上……尊上等一等!……尊上!!”


    馬車繼續前行。


    “醜蛋,你先追上去讓車子停下來!”


    “是主人!”


    前方行駛的馬車內感覺不到一絲晃動,尊上斜躺在軟榻之上一手撐著頭看卷宗。卷抽一頭握在他手裏,攤開的卷軸另一頭落在車內,白紙黑字都因為他顯得有些寂寥起來。


    白馬上的白衣道:“尊上,西涼腹地的屍魂擴散比之前更快,整個西涼北部已經封城。”


    車馬內的人好一會兒才出聲。


    “北部正是青羽家族的地盤,無妨。”


    “但如今寧王沒有靈力……真能解除如此巨大的屍魂陣嗎?”


    “能不能,等結果出來便知。”


    黑衣看著後邊一邊跑著一邊叫喊的花囹羅,猶豫了一下,問道:“尊上,鏡公主跑著追咱們的馬車許久,需要停下來麽?”


    其實剛才就他聽見她叫他了……


    “馬車速度別太快,保持讓她追不上就行。”


    “……是。”


    他倒要看看,這丫頭能堅持到什麽程度?而且她追他的馬車做什麽?反悔幫他實現願望了?還是又要說什麽跟他走之類的話?


    越是輕易說出來的話,越是不可信。


    過了好一會兒。


    “尊……尊上!”小醜蛋終於追上來尊上的馬車,氣喘籲籲,“嗚……”好久沒這麽持續飛了,好累啊好累,“我,我家主人在後邊追了你好久,讓你停一下馬車!”


    馬車內傳來清潤的聲音:“去跟你家主人說,你追不上馬車。”


    “是……嗚?”小醜蛋眨眨眼睛,“可是我已經追上了……嗚尊上……”


    “可是沒聽明白?”


    “聽……聽明白了。”


    馬車繼續向前,小醜蛋停在半空,花囹羅跑上來:“小醜蛋,你怎麽還在這兒?”


    “主人我……我追不上馬車……”小醜蛋無地自容,往更高的地方躲去哭,淚水一路往下灑。


    “就你那出息!”花囹羅沒好氣道,“追不上就追不上唄,看我的旋風腿!”


    花囹羅繼續狂奔,“醜蛋快看,你主人我是不是很快啊,超快的對不對,我是supergirl!一點都不累!唿……唿……小醜蛋,吃了那麽多雞腿……別沒出息,跟上來啊!”


    小醜蛋看著跑得氣喘籲籲還安慰它的花囹羅,淚水從眼角弧形噴出:“主人,嗚嗚嗚嗚……”


    大概五分鍾過去了。


    十分鍾過去了。


    又一個十分鍾過去了……


    馬車內的人如玉般的手指將手裏的卷軸一推,卷軸嘩嘩卷起。


    耐性倒是很好。


    “停車。”


    “是。”


    “主人,馬車停了!”


    “啊……”花囹羅累的話都說不出來,不過欣慰的是,比起追著花離荒的馬車去玉都那會兒,這可算是小巫見大巫了,沒事兒!


    花囹羅繞到馬車前,一手搭在馬車上,一手捂著腰。


    “我說……你不是……高手嗎,怎麽我千裏傳音你都……都聽不到,累死我了!”


    尊上隔著窗簾,緩聲問:“這麽追上來,是有何事?”


    “兩件,兩件事兒!”


    一件不止還兩件事?尊上嘴角一絲淡如秋風的清冷笑意:“且說。”


    “第一,上次沒能好好道別,總覺得心裏……過意不去,這次得跟你好好道別。”花囹羅深唿吸,“是該跟你好好道別才對。”


    車內陷入一陣沉默,感覺秋風都變得更冷清,許久車內才又傳來清淡的聲音:“跟本座道別對你而言如此重要,還是你覺得跟每個人都該好好道別?”


    花囹羅被問著了,她也沒有跟誰都必須好好道別的習慣,甚至以前她還是個不大會道別的孩子,隨性慣了,爺爺沒管她這個。


    “也不是跟誰都這樣……”花囹羅皺起臉,“可是,反正就是得跟你道別。”


    車內的人笑了,依稀可辨一絲寒意:“可本座最討厭的,便是道別。”


    “呃……好吧。”花囹羅有些尷尬了,“還有一件事,我是有樣東西要給你。”


    “交給白衣便可。”


    “啊?”這人還真是……沒有禮貌,她都在他跟前了,他連馬車的簾子都不掀開一下,這算啥?可是,尊上本就有些高不可攀,能讓白衣轉交也不錯。


    “也行。”


    她從乾坤袋拿出東西給了白衣,白衣驚訝看了花囹羅一眼。


    清涼秋日,她滿頭大汗,笑容卻格外溫暖。


    白衣素來自持清高,收了東西“嗯。”了一聲,便沒了下文。


    車內的人很安靜,車外的人也不待見她,她都不敢去猜測尊上現在是什麽想法,秋風習習,離別在即,安靜得有些尷尬。


    花囹羅手擺擺手嗬嗬笑道:“那,再見吧,再見……”


    “啟程。”車內的聲音,沒有絲毫情分。


    花囹羅站在路邊,小醜蛋趴在她的肩膀上,她目送著這兩馬車漸行漸遠,直到馬車消失,直到車頭的鈴鐺聲再也不見,花囹羅摸摸心口,居然覺得,悵然若失。


    但是,道別了,就祝福珍重吧!


    帶著醜蛋往迴走,心裏卻不斷出現一個畫麵,分離,這種感覺很強烈,可腦中隻有那兩馬車遠去、消失,然後她轉過身往反方向,背道而行,終於拉開了千山萬水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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