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血統的天妖虹膜是會隨著極端情緒變化而變色的,當眼球虹膜從黑褐色過度到紅色時,表征類似於‘虹膜異色症’,意味著天妖處於一個瘋癲而危險的邊緣狀態,攻擊性大大提高,但又並非是完全地失控,相反處於一個極端冷靜的狀態,大腦裏隻有一個想法,那就是盤算著如何最快最解恨地殺死目標。


    看到衛驍這反應,白嬰終於明白他為什麽那麽恨薑王了。


    薑王對衛公主的侮辱是加諸在他們整個氏族上的,從衛公主成為薑氏的二妻開始,衛氏所有的女兒,即便是地位尊崇的女天妖,也低人一等。


    明珠蒙塵,就再也不是被供於祭台上的寶物,而是玩器。


    祁元宿怕衛驍發瘋,策馬橫在衛驍和那挑釁青年中間,道:“鄭君,我們是奉鼎公的命令來的,你要在這裏鬧事阻攔,可要掂掂自己的分量。”


    白嬰一聽就知道這是一個氏族核心子弟的身份,一個氏族中最頂級的是‘公’,其次是圍繞著‘公’的宗老,其次是開國六姓的家主不叫家主,而稱作‘王’,非開國六姓的家主之下就是‘君’,相當於世子的地位,將來是要繼承家族的。


    “鼎公?”那鄭君目露古怪之色,冷笑道:“我倒是高估了你的智慧,鼎公已經半年不理事,怎會有命令給你?你假傳鼎公的命令,我身為戰殿副監察,有權把你押至刑堂揭皮挖筋,看看你在十方監求學這幾年,究竟是不是長了他族的骨頭!”


    “鄭狗!”衛驍猛然抽劍直指鄭君,瞳仁血紅地怒視他:“你有幾張嘴夠我劃爛,盡管來!”


    “大膽!戰殿麵前劍指副監察,還不來把這孽妖拿下!”


    衛驍一向是囂張慣了,當即對戰殿門前的護衛喝道:“我今日要和這狗東西賭鬥,誰敢插手,仔細你們的腿!”


    一邊是六姓貴子,一邊是戰殿監察,戰殿守衛當然兩邊都不想得罪,正猶豫間,一個女聲突兀插入——


    “怎麽個賭法來著?”


    祁元宿頭痛道:“白師你就不要攙和了,這與你無關。”


    白嬰一臉無辜道:“我沒有攙和啊,隻不過既然是從我這畢業的,我也要負責到底不是?”


    “你是……”鄭君眯著眼打量了一陣,忽然微微抽了口氣:“你是這兩天傳得沸沸揚揚的南都指揮官?”


    鄭君一看他們這反應就感覺不妙,他家鄭公曾經叮囑過要趁薑氏和這位打好關係時多多拉攏認識一下,結果前腳薑王又用了那樣的手段,後腳他就開罪了白嬰學生。


    ……其實這麽一看也不過是個普通的靈血地妖,真的有他們傳得那麽神乎其神?鬥敗了本屆揚武殿所有四兇府精英?


    反正他是不信的……爬到了老虎背上頗有點不上不下的鄭君如是開解地想。


    “少君,看來傳聞中鼎公要賜她獄花私兵的事的真的了,那可是連我族都沒有得到過的,萬一她受到重用,必然會作為衛氏一黨擠壓到我族的地位。我們要趁此機會打擊一下此女的聲名,保住鼎公眼前的位置才是重中之重啊……”


    一聽身後同族爪牙如此剖析,鄭君立馬醒悟,目光立即陰狠起來。


    “既然白師賞臉,那本君就暫且不與衛驍這小子計較。賭鬥就要按照十方監的慣例先拚彩,誰的彩頭高,就有先挑對手之權,對方可反對一次,反對以敗局作數,然後武鬥文鬥各一場,我看以白師的弱質,武鬥恐怕不行吧,這反對權怕是要用在武鬥上吧。”


    這就是戰殿公子哥兒們賭鬥的殘忍之處,彩頭就是拚誰家的彩比較貴重,如果你敢拿傳家寶賭,那你家老頭子肯定打斷你的腿,但是不敢就是你慫,那麽對手就取得了田忌賽馬一樣的優勢。


    武鬥的話多半是衛驍上,但鄭君如果贏了彩頭,挑衛驍文鬥的話,他的演戰功力多半跟不上四兇府的學子,當然可以反對一次,但反對一次就等於輸了一場,除非文鬥武鬥兩場都贏,否則勝利還是拚彩贏家的。


    見白嬰陷入思考,鄭君勝券在握地一笑:“既然是衛驍先提出賭戰,理當由我決定彩頭,我的彩頭就是我表弟,賭你嫡妹衛蕊,隻不過你今天得罪了本君,本君不止要你衛蕊,還要你向我當著戰殿的麵叩首道歉,反正兩家即將結為親緣,也不好不給你點餘地。”


    “我想想……”白嬰拍了一下衛驍示意他別衝動,側著頭想了一會兒,道:“這樣吧,我也不說讓你日後相見的時候三跪九叩喊爹什麽的,我看衛驍的妹妹也跟你有緣,若這次輸了,日後相見你就喊衛蕊一聲幹娘吧,這樣兩家結為親緣,豈不是一件大好事?”


    祁元宿像看蛇精病一樣看著白嬰……果然要開始搞事兒了。


    鄭君愣了一下,繼而暴怒:“你說什麽?你再說一次!”


    白嬰滿臉淡定:“好歹也是這邊的小領導,剁手剁腳的總歸不太好,傷了和氣。”


    “放肆!”


    “侮辱戰殿監察,合該下獄火刑!”


    “戰殿十三衛!還等什麽?衛氏小兒不敢拿,區區一個地妖還不敢拿下嗎?!”


    鄭君陰著一張臉,任憑身後的扈從此起彼伏的唿喝聲。無論如何地妖就是地妖,敢在禹都的地盤裏對天妖如此放言,哪怕有不世軍功,隻要沒有職位,他就算當街生殺也絕不會被國法懲處。


    衛驍的眼睛紅得像兔子一樣,對著圍上來的戰殿守衛冷冷道:“敢動我,斷一條腿。動我恩師,我滅你三係血脈!”


    衛家是出了名的霸道,他們這個家族別的不多就是女性天妖多,換言之就是和禹都一半的氏族無論祖上還是現在都有姻親關係,牽一發而動全身,衛驍說殺你全家,你全家就絕對活不到第二天早上。


    就算鄭綏跟衛驍有私仇,那也是薑氏陣營內部的矛盾,上麵掌權的笑笑也就過了,他們這些小家族出身的侍衛每每都成了遭殃的池魚。


    正僵持之際,後麵忽然來了十幾個輕甲的武將,一見這堵了戰殿門的陣仗,先是一愣,後又了然。


    “鄭綏、衛驍,你們兩個大早上的堵在戰殿門口成何體統!”


    祁元宿一見那領頭的武將,鬆了口氣,打了個招唿:“杭大哥,我們是奉鼎公命護送白師來戰殿來取私兵備案的,發生了點誤會,還請行個方便。”


    “白師……原來是白師嗎!”那杭姓的武將看起來品階不高,但名望看起來不差,快步走過來也不顧麵子不麵子的,對著白嬰就是一揖:“末將杭子微,謝過白師危難之際戍守南都保全我母親安危!”


    白嬰忙退了一步:“將軍言重了,請起身吧。”


    “那時我母親在南都探親還未來得及撤離,如若城破,以母親的血脈恐怕要被獸人擄走。末將昨日一聽鼎公有意為白師挑選私兵便自告奮勇地來了,白師若不棄,末將自願為白師作十年私兵統領。”


    以天妖的壽歲,十年不算長但也絕不算短,尤其是杭子微這種仕途上升期的,開口就是要給白嬰當十年護衛這簡直就像是考上了國家公務員後忽然要說去當私人保鏢的差別。


    這太嚇人了,白嬰本能地就陰謀論了,正待拒絕,隻見鄭綏臉一沉,似乎也是沒想到鼎公賜給她私兵的事竟然是真的,叫道:“杭將軍,你受鼎公賞識,何必委身一介地妖的護衛而自斷前途?再者,你現在還是兇衛統領,給一個地妖作揖是在侮辱戰殿的威嚴,我必向宗老參你!”


    杭子微見今天衛驍竟然反常地沒有炸刺兒,火氣自然就朝著鄭綏去了,冷冷道:“那正好,鄭君在戰殿門前攔截鼎公之令,宗老麵前一並說了吧。”


    “杭子微,你要與我鄭氏為敵嗎?!”


    衛驍憋了好久,這會兒見矛盾轉移,大為不滿:“鄭狗,你不是要賭戰嗎?老子等得腳底都生根了,你還慫什麽?”


    “等等等等,”白嬰站出來,一臉嚴肅道:“都別爭執了,站在門口罵架多影響戰殿形象,你們看旁邊賣早點的師傅都不做生意了,你們這吵得比演得都漂亮。”


    眾人轉頭一看,果然對街有一家早點鋪子連老板帶客人都端著碗呆呆地望著他們,一時間個個麵皮發紅,此起彼伏地咳嗽著。


    白嬰繼續教育道:“大家都是有身份的妖,不要在門口鬧。既然事兒都撞到一起去了,那就一場賭戰落定吧,若是我輸了,杭將軍見諒,這私兵我也不好意思要了,鄭君可滿意?”


    鄭綏還沒忘記白嬰剛剛調笑他的事,白嬰那麽一說,以後他再想以姻親撩衛蕊,就要被人嘲笑認幹娘的梗,冷冷道:“本君自會請薑震監察為我等主持賭戰,必讓你付出代價!隻是本君以螭弟為彩頭,你們還不把衛蕊請來?”


    這會兒大家才注意到鄭綏身後那個氣息不顯的黑衣小少年,隻見那小少年一抬頭,所有人都驚了一驚。


    孽龍紋。


    天妖的圖騰各有不同,一般是在十二歲的時候讓族中最有威望的宗老刺上族紋,隻有一種身份的天妖是從一兩歲起就必須用龍羚之血刺上極其精細的孽龍圖騰,那就是儲王。


    薑焱如此,姬蔓縈如此……安銘,亦然。


    他們若不成妖帝,則必成族王。


    見眾人屏息,鄭綏得意洋洋道:“諸位見笑了,本君表弟嬴螭傷好未多久,正是要被舉薦至鼎公門下的,隻是即便是山國毀亡,儲王仍是儲王。你若贏了,堂堂儲王就給你跑腿三年……隻是衛驍你可不是儲王,想與本君對賭,還是把你妹妹喊來吧。”


    這裏沒有誰的身份能和嬴螭比較。


    衛驍則是出離憤怒:“嬴螭!你若還有半分先祖的尊嚴,趁早從這狗東西族裏脫離出來!”


    那叫嬴螭的黑衣少年滿臉麻木地看了他一眼,仿佛在神遊。


    是的,西川山國已滅,嬴氏榮光不再……隻有他一個了。


    寄人籬下,沒有什麽好說的。


    杭子微皺眉道:“鄭君,你們族中若是得了六姓後裔,應該在十年前就報給宗老才是,怎麽拖到現在?”


    鄭綏輕嗤道:“我們也是一年前才偶然從拐子手裏發現本君這表弟的,堪堪養了一年才把我這表弟養出幾分活氣來,現在讓他盡盡儲王的價值又如何了,怎麽談得上先祖尊嚴?”


    此時白嬰忽然搶在衛驍發火之前問道:“你說的,若是我贏了,吧這孩子交給我三年可是真的?”


    鄭綏冷笑道:“地妖,你很有自信?”


    “隻是想讓大家做個見證,怎麽鄭家貴君說話擲地無聲,風一刮就不算話了?”


    “讓衛蕊來戰殿,一切好說。若是衛蕊不來,你這地妖,恐怕不值吧。”


    白嬰沒說話,隻聽見馬車裏傳出一個年幼但堅定的聲音。


    “我值。”


    嬴螭麻木的目光忽然一凝,轉過頭望向站出來的一個稚子。


    血脈共鳴,儲王間奇妙的感應,正如姬蔓縈能很容易發現安銘在附近一樣,他的血統告訴他,這是一個足以和他拚潛力的對手。


    白嬰伸手讓安銘扶著跳下了馬車,低聲飛快地說了一句:“我不會把你輸出去的,放心。”


    安銘點了點頭,看向臉色一下子蒼白的鄭綏。


    鄭綏可以隨意把亡國的嬴氏儲王拿出來招搖,卻絕不敢招惹現在的三大儲王,即便三大儲王的實力裏安銘隻是排在最後,但安銘身後的安夫人同時有著姬氏和安氏兩家的關係,就算他贏了也絕不敢收一個儲王。


    鄭綏啞然得正說不出話來,白嬰發話道:“鄭君,這就是我的彩頭了,男子漢大丈夫,就是幹,別慫。”


    鄭綏再也丟不起這人,一拂袖往戰殿裏走去:“走!”


    白嬰望著鄭綏氣急敗壞的背影,一臉感慨道:“本寶寶真是一鍋紅顏禍水,走到哪兒都是血雨腥風的,無奈。”


    安銘:→_→


    祁元宿:→_→


    衛驍:→_→


    簡直無力吐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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