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大院,堂屋,


    陳澤、李雲、李肖、王小海,四個人圍坐在桌子旁。


    “小海,把門關上!”


    陳澤交代王小海把門關上。


    王小海見大哥這麽嚴肅,也沒有猶豫耽誤,趕緊起身,去把堂屋的門用門栓插上。


    待眾人坐定。


    李肖先疑惑的開口,


    “哥,你突然叫我們來這兒有什麽事兒?”


    細心觀察的他發現,自從大哥早上被人叫出去,迴來以後整個人就不太對勁兒。


    尤其是對砸場子的那幫孫子的態度,擱平時少說得一頓毒打,丟河裏下餃子,不到喝飽就不會拉出來,可今天大哥居然就輕易放過他們了。


    麵對小弟們的疑惑,陳澤沒有解釋。


    而是從桌子下拉出一個黑色手提箱。


    手提箱頗具現代感,很像香江電影中黑幫交易時提的箱子。


    陳澤沒有多說,直接將箱子放在桌子上,輸入密碼,打開手提箱。


    當保險箱被攤開的那一刻,在座的所有人都震驚了!


    因為裏麵密密麻麻碼著的,都是整遝整遝的紅票子。


    “這裏麵一共是三萬六!”


    “大哥,怎麽這麽多?往年沒有這麽多啊!而且今天還不到分紅的時間啊!”


    王小海疑惑發聲。


    陳澤抬了抬手,示意他先別說話,


    “別急,先聽我說完!”


    “這裏是三萬六,一萬三是今年的分紅,還有一萬三是我放進去的,至於剩下的一萬,是我把鴿子市轉讓了。”


    “什麽?”x3


    幾人齊齊驚唿出聲!


    鴿子市這幾年在他們的經營下,生意有多麽紅火,他們都是有目共睹的。


    可謂是一隻下金蛋的雞,他們不明白陳澤怎麽會把它賣了。


    “事情是這樣的……”


    於是陳澤就向幾人解釋了事情的緣由,以及早上郭元對他說過的話。


    “現在形勢變了,不是打打殺殺就能解決的了。我想著這些年咱們也賺了不少,沒必要跟他們硬碰硬!”


    “所以我決定,除了鼓巷那三家廢品站以外,其他的產業都轉出去了。”


    既然決定退,就退個幹淨。


    其實也是因為陳澤養不起那麽多人。


    他不像其他的頑主,靠收保護費,靠手底下一批佛爺,或者靠著一些半開門兒的生意過活。


    一方麵是陳澤瞧不上那些生意,另一方麵,是因為那些買賣心黑,風險大,惹人煩。


    他的主要產業幾乎都放在鴿子市的經營上,沒有綜合型發展。


    失去了鴿子市,收入銳減,他根本無法維持過往開支。


    不如早點將人遣散,省得打腫臉充胖子,將過往積攢的積蓄敗光。


    “老郭也說了,上麵風向不對,對咱們不利,讓咱們低調點。”


    “還有人提議,四九城幾年太亂了,沒有工作的人太多了,應該嚴打一波。”


    “無論如何,都讓咱們低調點,否則真出了事,沒人會撈我們。”


    “我也想著,不如就趁這個機會,抽身出來。”


    這年代不像後世房地產時代,灰黑遍地,選擇眾多,有點名頭就能賺的盆滿缽滿。


    這個年代,可供選的行業太少了,而且大都是風險大,得罪人的營生。


    搞不好隔三差五就進去了。


    又或者一次火拚,死傷無數。話雖說,人越多越打不起來,但那是不牽扯利益的前提下。


    陳澤這些年手裏也不是沒有沾血,不過是他有所收斂,有分寸,未鬧出人命罷了,而且處理妥當。


    一言以蔽之,這個年代的混社會,付出與收益不成正比。


    這也是陳澤準備抽身的另一個緣由。


    “李肖,你從弟兄裏麵挑十幾個靠譜的,將廢品站交給他們管理,其他人遣散,以後我們三個就不插手道上的生意了,維持住局麵就好了。”


    莫斯科西餐廳。


    京城人稱“老莫”,不少京城子弟都以來老莫請客吃飯為榮。


    1954年,在蘇聯的幫助下,老莫建成開業,大廳金碧輝煌,四個金黃色的大銅柱,輝煌蓬勃,頗具俄式藝術風格。


    老莫請的都是蘇聯的大師級廚師,餐具器皿都是銀質的,菜品全是俄羅斯宮廷菜,要憑專門的餐票才能進來就餐,門口的門衛是從軍區部隊調來的保衛人員。


    金碧輝煌的大廳裏坐著幾十個人,男女比例1:3。


    觥籌交錯,醉意高歌,歡笑盈盈,像是在開慶功宴。


    “真是沒想到這麽輕鬆就拿下了,早知道那小子這麽慫就不開那麽高的條件了!”


    “不如直接讓高承平給那小子幹了!”


    餐桌前,一個公子哥模樣的青年,一手摟著一個漂亮的姑娘,對著其他幾人說道。


    其他幾人也是相同姿勢,或摟著,一個,或摟著兩個,更有玩得花的,吃著鍋裏的,舔著碗裏的。


    兩個漂亮女孩將切好的炸豬排,放在公子哥模樣青年嘴邊。


    青年一口吞下,咬著銀製的叉子,與女孩調情,旁若無人。


    不怪他們如此開心,實在是一切進行的太順利。


    輕輕鬆鬆拿下一個年入數萬的金蛋,跟撿錢一樣,本來以為能拿一千塊錢才能買到的東西,結果剛報價一百,對方就同意了。


    摘別人長熟的果子,實在是太舒服了。


    “那怎麽辦?再讓高承平去挫挫那小子的銳氣?”


    “就那小子的慫樣,真讓讓那小子把前些年的收入都拿出來,他還敢說不?估計那小子沒少賺,一個大雜院兒裏的小屁孩兒!”


    另一個青年喝了一口紅酒,開口問道。


    又有人接過話說道,


    “東西都到手,沒必要再節外生枝。”


    “而且小高都說了,那小子也不是省油的燈,據說還是李紅兵的小舅子,沒必要把關係搞得那麽僵!”


    角落裏,


    一個頸粗體肥,埋頭吃著飯的高姓青年,聽見有人再次提到自己的名字,抬頭望了一眼。


    顯然也很關心,眾人的討論結果。


    他和陳澤打過交道,在決定與陳澤打擂台戲的時候,高承平其實已經做好了流血的準備。


    他心裏也很發怵!


    三拳打死鎮關西的魯提轄他沒見過,但是一腳踢死成年藏獒的陳澤他是親眼所見。


    如果不是因為迫不得已,他是很不願意與陳澤打擂台的。


    好在現在一切都過去了。


    雖然不知道陳澤為什麽沒有一點反應,主動退讓,甚至連社團都解散了,一切仿佛都容易地過頭了,但結果總歸是好的。


    就在這時,最先開口的公子哥說話了,


    “你們在放什麽屁?咱爺們兒是什麽人?給出去的東西能在要迴來?那不是顯得咱爺們兒不局氣了?”


    “況且,我家老爺子說了,讓我最近沒事兒別惹姓李的,據說他當年在東北抗聯的時候,跟葉老總有點關係的。”


    顯然,後麵那句話才是真相,才是關鍵。


    在他們這些人眼裏,一個沒聽說過名字的小屁孩,活著還是死了,並不重要。


    跟坐在角落裏的高承平差不多,不過是他們養的一條狗,看不慣了隨時都可以打死換一條。


    真正重要的還是上層博弈。


    不能耽誤了大事。


    他們都不傻,甚至很聰明。


    他們很清楚,隻要自家不出事兒,他們隨便玩兒,隨便弄,都沒事兒,複活甲,複活幣根本就沒有限製。


    但要是真耽誤了大事兒,那就算是放個屁都是有罪的。


    這就是上層建築的真相。


    就在老莫開趴體的同時,李家大院也像是辦酒宴一樣。


    不過,與之不同的是,這個是散夥飯。


    沒搞什麽金盆洗手儀式,隻是簡單吃頓飯。


    就連飯菜都沒有請酒樓的師傅,而是王小海帶人做的,有酒有肉,也是頗為豐盛。


    看著散場後的滿地狼藉。


    三人的心不免有些空落落的,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好不容易聚起來的人群,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聲勢,就因為別人的一句話,就煙消雲散了。


    一切成空!


    “紅包都發下去了嗎?”


    陳澤收迴目光問道。


    “都發下去了!”王小海迴答道。


    陳澤沒有問小海錢怎麽發的,有沒有貫徹他多勞多得的要求,有沒有按照原定的計劃發放,他對小海十分放心。


    更是相信小海的能力。


    做兄弟這麽多年,陳澤對幾個兄弟有著很深的了解。


    像李雲,表麵看起來是個文文弱弱的書呆子,其實內心堅強的很。


    李肖,可能是他父親的原因,也可能有家裏子女多的因素,為人精明,喜歡錢財,鬼點子多,心思也活絡,下手狠辣,洞悉人心,之前市場那裏的人事都是他負責管的,也是他負責與人交接的。


    而最早跟著他的王小海。


    也早已經不是當年那個被人當眾扒了褲子,任人欺負的小胖子了。


    王小海很好地繼承了他父親的性格,為人親和,處事圓滑。做事最為公正,總能將與人的關係處到恰到好處。


    社團裏麵人尊敬地稱唿他一聲“海哥”“小海哥”,不僅僅是因為他是陳澤的馬仔、兄弟,更因為天生胖乎乎、圓乎乎的和善,親和力,讓每個人對他的印象都不錯。


    人胖心細,這是陳澤對他的評價。


    這也是陳澤之所以將發錢這麽重要的事交給他的原因。


    “那幾個人你沒忘吧?”


    陳澤突然想起什麽?


    王小海知道陳澤說的“那幾個人”是誰,陳澤前幾天一直有交代過他。


    “放心吧,大哥,他們七個我都安排好了。”


    “怎麽安排的?”


    陳澤關心地問道,自己雖然拍拍屁股走人,解散了社團,雖然丟了辛苦創辦的鴿子市與其他產業,但這些年畢竟也賺了不少,說得上是盆滿缽滿。


    但是,對於那些為他的功業流血流汗的弟兄來說,他拍拍屁股走人,從此不管不顧了,那才是真的令人寒心。


    “雨水胡同的劉墉,黑芝麻胡同的董偉,還有前圓恩寺的周燦,他們三個手腳不方便,征求他們意見以後,安排到了三個廢品站,給他們某了個清閑的夥計,然後又每人給了他們400塊錢。”


    “北兵馬司的曹雙,他家裏有倆姐姐,對他還不錯,我就按照您的吩咐,幫他大姐在廠裏安排了一個工作。應該能有點保障。”


    “秦老胡同的方源,想要給他妹妹安排一個工作,不想妹妹下鄉,我就把剩下的五個名額,分給她妹妹一個。後圓恩寺的齊軒,他父母想讓他弟弟有個工作,他雖然不太願意,但迫於他父母的壓力,最後還是同意了。不過,我走之前又悄悄塞給了他兩百塊錢,交代他有麻煩來雲兒家找咱們。”


    “最後是沙井胡同的王平,那小子是個拗蛋。”


    “給錢也不要,讓他去廢品站他也不願意去。”


    “聽說他家就剩他一個人了。我去的時候,他跟我說他最近在學木匠。不過,我聽人說,有人看見他一個在街上拾破爛兒。”


    陳澤聽到這裏皺皺眉頭,問道,


    “怎麽跑去拾破爛兒了?我記得當時是給了他一筆錢的!他都花完了?”


    “沒花!都留著呢!一分也沒花!”


    “他不收錢,那你最後怎麽辦的?”


    “我見他不收錢,我幫他把他家隔壁的兩間房子買了下來,上麵寫的他的名字。”


    “嗯!你辦的很好。”


    陳澤對小胖的做法很滿意。


    他知道小胖之所以這麽做,是因為他平日裏兄弟幾個一起吃飯的時候,他總是提房子以後會變得特別值錢,尤其是胡同裏的房子。


    現在看來,他是記到心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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