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荼這一嗓子可算讓黑煞高興了起來,就因為那黑豆二字。


    這兩個字他太久沒聽到了,如今從司荼口中聽見,他已經十分確定這姑娘就是當初的江衡。不過為何從男娃娃變成了女娃娃…這些都不是他想琢磨的事,他隻想司荼能快些醒來。


    老者上前兩步,拍了拍黑煞的頭,示意他退後些。


    方才那聲囈語他也是聽清了的,當初他見黑煞孤苦伶仃,便慢慢帶著他修行起來。


    黑豆這個名字是他為獸時的名字,因著這名字不太好聽,他才為其改名黑煞。


    既是黑煞盼了這麽久的故人,他便更要將這姑娘治好,也算全了黑煞的心願。


    老者從乾坤袋取出一個小匣子,上頭陣紋遍布,看得出他對這盒子內的東西很是珍視。


    他單手從匣子上拂過,陣紋霎時消失,匣子也悄無聲息的打開了。


    裏頭是一枚靈力極強的丹藥,這原是他準備下一次渡劫的後手,不過現在救人要緊,他也不好再藏著掖著。


    渡劫再難…總歸有時間再做準備,救人!


    靈光起,丹藥隨著老者手訣一下落入司荼口中,化作精純的靈氣在她體內流淌。


    司荼渾身痛得不行,突然發覺體內又有靈氣了。她以為天靈珠恢複了運轉,可靈海依舊如常,並未有好轉的跡象。


    不過這也夠了,方才她還嚐試引動天地靈氣,結果根本沒有作用。現在不管體內這靈氣從何處來,至少可以穩定體內傷勢。


    司荼牽引著靈氣在筋脈中遊走,這道靈氣對普通修者來說或許十分強大,不過對於司荼這樣龐大的靈海和經脈來說,實在是九牛一毛。


    她僅能用這靈氣將經脈遊走一圈,恢複了一分傷勢,這靈氣也就耗盡了。


    不過這也算讓司荼減輕了一些痛苦,肉身竟慢慢的可以動彈一些了。


    她先是手指微微動了動,而後睫毛抖動,猛然睜開了眼。


    粉色紗幔?身上這是…蠶絲被?


    是有人救了自己嗎?倒是要好好感謝這好心之人。


    司荼隻咕嚕轉著眼珠,竟未發覺一側站了位仙風道骨的老者,床榻邊還有一隻身形巨大的黑狗。


    睜眼僅一個唿吸,她先是意外有人相救,再然後才震驚於自己身處的環境。


    這粉色紗幔還有身上蓋的蠶絲被…為何這麽熟悉?


    “汪汪!”


    黑煞發出興奮的狂吠,是在與老者說“她醒了!”


    老者其實比黑煞先看到,不過並未貿然靠近。修者都十分有防備心,再加上這姑娘受傷嚴重,要給她時間緩一緩才是。


    他見時間差不多了,並未靠近,隻隔著三五步的距離和藹道“醒了?身上可有不適之處?”


    司荼本就震驚這熟悉的狗吠聲,再聽到有人說話,也不管身上如何疼了,唰一下轉過了頭。


    先是看見了老者,正欲迴答一句時,一條大黑狗猛的直起身子,兩爪搭在了床沿上。它咧著嘴,看向司荼的眼神無比友好,甚至不難看出驚喜之意。


    這是?黑豆!


    司荼隻瞧了一眼便認出了這大黑狗,當初春花嬸十分寶貝這條狗,她也對黑豆愛屋及烏。隻因黑豆十分通人性,是難得的好幫手。


    在沐雲村那些時日,她甚至沒將其隻當做一條狗,而是家中的一份子。


    司荼顧不得身體的疼痛,一隻手顫抖著撫上了黑煞的頭,激動道“黑豆…你還活著…”


    溫暖的順滑的皮毛,這確實不是自己在做夢。


    當初與魔蛟一戰,整個沐雲村都差點毀於一旦。她翻便了整個村都不曾找到黑豆,春花嬸也十分難過,以至於離開前還對黑豆的消失耿耿於懷。


    她們都以為黑豆是死在了這次戰鬥中,沒想到…居然還能再見到它。


    黑煞被司荼摸了頭,舒服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線,耳朵朝後快貼到脖子上,尾巴也搖成了花兒。


    他咧著嘴道“是我是我,我是黑豆。你怎麽樣?身體可好些了?”


    這次司荼聽到的並非是犬吠了,而是一個十分青澀的少年嗓音。黑豆竟開了靈智?這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麽?


    司荼著急想要坐直身體,卻是被老者攔住了。


    “你身上傷勢並未平複,還是不要亂動為好,就躺著罷。”


    司荼眨眨眼睛,鼻頭酸酸的,她忍著淚意道“是前輩救了我?黑豆你為何也在這兒?竟還開了靈智。”


    她看出黑豆此刻已是控靈修為,短短幾個月時間若不是得了大造化,恐怕進境不會這麽快。


    黑煞已經確定司荼是故人,興奮得追著自己的尾巴打轉,語無倫次道“是無火前輩救了我,你你你…你是小狐狸還是江衡?你們的氣息太像了,我分不清。”


    司荼帶著感激之意向老者笑了笑,這位想必就是黑豆所說的無火前輩了。


    她聲音虛浮道“多謝前輩救了黑豆與晚輩性命,前輩恩德晚輩必會報答。”


    “說那些做什麽,你既是黑煞小子的故人,救你也是應當。我先不打擾你們敘舊,一刻後再迴來看看你的傷勢。”


    老者說罷就退出了房間,留一刻給二人敘舊想必是不夠的。不過現在小姑娘的身體還經不起折騰,待傷勢好轉了有的是時間再敘。


    “多謝前輩!”


    司荼見老者關上門,這才收迴目光瞧著大黑狗,道“當初的江衡是我,小狐狸也是我。你現在既已開始修行,想必也知道變化之術吧?”


    大黑狗點點頭,搖身一變化作了人形。


    一身黑衣,少年蹲在床榻邊目不轉睛的看著司荼。滿是青澀的臉看起來十分高興,他兩手撐著頭,道“就像我這樣嗎?江衡的本體就是小狐狸?”


    司荼搖搖頭,笑道“我與江衡本是兩個人,隻是化作了他的樣子在沐雲村生活,你可以叫我司荼。”


    “司…荼?”黑煞搖了搖頭“不是司荼,是主人。”


    它當初一直是把江衡當做主人的,不過要比劉春花的地位稍低一些。就算現在少年變成了姑娘,這也改變不了她是主人的事實。


    司荼無奈一笑,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道“既然有了人樣便別總是蹲著了,坐吧。”


    司荼拍了拍床沿,示意他可以坐在這兒。


    黑煞看了看司荼拍的地方,轉過身取來了一把矮凳,就那麽大馬金刀的坐下,僅比床沿高出一個頭。


    它骨子裏的天性不容許它不分尊卑,即便現在已經得了人形也還是如此。


    司荼不願強人所難,隻側目問道“方才無火前輩喚你黑煞?”


    “是老頭…是前輩為我改的名,他說既然做了人,便要有個好聽的名字。主人覺得好聽嗎?你若喚黑豆順口,那我就還是叫黑豆。”


    他笑眯眯的,黑豆這個名字他也很是喜歡的。


    司荼輕笑道“不必了,黑煞確實好聽些,前輩改得有道理。對了,這到底是什麽地方?這些東西是當初兩位長輩為我和春花嬸準備的,不過這地方卻並不是當初那個石室…”


    “這個啊…”黑煞耳朵動了動,笑著道“這是我從沐雲山搬來的,前輩說要用你熟悉的氣息穩住你躁動的元神,當時又不好挪動你分毫,我便將東西全搬來了。”


    他一副求表揚的神態,頭也湊了過去,微垂著,希望司荼再摸摸他的頭。


    雖說現在黑煞有了人形不好下手揉,不過司荼還是毫不吝嗇的伸出了手。


    她拍了拍黑煞的頭,道“你的意思是此地離沐雲村不遠?”


    黑煞樂嗬嗬的點頭“無火山與沐雲山來迴隻要一刻鍾,近得很。”


    無火山…司荼默默的將這三個字念了一遍,她想起來了,當初嘯東叔半是玩笑的說起過此地。


    因無火山有一株將要成熟的朱果,他還惦記了幾十年。


    那這位無火前輩,豈不就是嘯東叔說的那隻紅喉姬鶲?


    她萬萬沒想到這次破開空間,居然恰好來到了故地。不過這裏…好像也隻剩下黑煞一個相熟之人了。


    “你在想什麽?是元神又疼了嗎?”


    黑煞見她久不說話,有些擔心。


    司荼笑了笑,安慰道“沒事,我隻是太久沒迴來,有些感觸罷了。”


    “沒事就好,那個…”黑煞吞吞吐吐的,眼神也有些閃躲。


    “你想問什麽便問吧,當初我們突然離去,想必你也是尋得極辛苦,委屈你了。”


    黑煞聞言猛的搖頭“不委屈,是我當初沒來得及迴家…我隻是想問…春花主人去了何處,為何沒有與小主人一起迴來…”


    他盼了這麽久,雖已見到了司荼,不過他並不滿足。他想要的是原來那樣其樂融融的日子,是全家團聚在一起的日子。


    見黑煞情緒如此低落,司荼拍了拍他得肩膀道“春花嬸一切都好,等我恢複了傷勢,便帶你迴去見她。”


    “當真?”


    黑煞一下有了精神,漆黑的瞳孔爆發出精光。


    司荼點頭道“自然是真的,不過我現在這傷…恐怕還有些麻煩…”


    “沒事的,無火前輩定能夠治好你,他可厲害了。”


    黑煞剛說罷,門外傳來了老者的敲門聲“一刻了,歇歇稍後再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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