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走了,其他人也不好多呆,都紛紛做鳥獸雲煙狀散了。


    葉漠離有些木然的朝周圍看了幾眼,在確認所有人都走了後才拍著胸口,“唿,嚇死我了。”


    今天的這情況就算她推脫是得了風寒暫且不摘笠帽,也會在背後引幾人懷疑的。幸好今日沐裘凱替她圓場,沐裘凱乖張暴戾的性格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才顯得不是那麽奇怪。


    不過……肯定會有人會在意這件事的,沐裘凱也不能做到真正的全殺光和他作對的人,這件事怕是未來也會成為反賊討伐沐裘凱的一個證據。


    這次可欠了沐裘凱個大人情。


    “今天還好是幫忙圓了過去。沒事了,已經沒事了。”風絕塵在一旁寬慰道。


    “朝廷那幾個臣子那邊我會去打點一下的,雖然不能完全杜絕禍患,但是已經是盡可能避免那些人往這塊去想了。”葉歸一搖著折扇走到葉漠離麵前,“做事都這麽毛毛躁躁的,你的心性這段時間怎麽越來越浮躁了。”


    “大哥你怎麽來了?”葉漠離有些慌亂。


    “父親今日身體有些不適,所以我便代替他來了。沒想到,卻看到了一出好戲。”


    說到後麵半句話時,葉歸一的眼中藏著一抹若有若無的寒光,若不仔細看,很難察覺到他冷漠的情緒。


    這道寒光好像刺中了葉漠離的心髒一樣,心底的恐懼又一次被引了出來,剛剛葉大哥的眼神……就像,就像之前那次……


    “我,我……”葉漠離的聲音止不住地顫抖,這是身體麵對恐懼的事物做出的本能表現。


    “小妹,大哥不是責罵你,”葉歸一把表情放輕鬆了些,緊接著勾起一個“善意”的微笑,“大哥隻是想讓你成為更好的人,懂嗎?”


    葉漠離認識這個笑容,葉歸一大多數這麽笑著時,意味著被他盯上的人就慘了。


    而不熟悉他的人,隻會覺得這個笑容善意且溫暖,就好像是,野獸在獵物死亡的前一刻還給他一個不切實際的夢一樣。


    “走吧,小妹,現在就迴葉家,一切都準備好了。”葉歸一伸出手,就像是普通的大哥哥準備帶自家的妹妹迴家一樣。


    可是風絕塵總覺得哪裏不對,他沒有察覺到葉歸一那些被隱藏的很好的情緒,他隻是感覺到哪裏不對,就像是這次讓葉歸一帶葉漠離走,他就再也見不到她了一樣。


    “放手!”看到葉漠離搭上了葉歸一的手的那一刻,他有些控製不住的對著葉歸一吼道。


    葉歸一執扇笑著,“我想風副將是有些誤會,我家小妹為了提高自己的能力,自己向我請求迴到家中好好修煉的,對嗎?小妹。”葉歸一說這番話時還特意看了一眼葉漠離,雖然看著是隨意的一瞥,但風絕塵總覺得葉歸一的這一瞥有些威脅命令的意味。


    “是我自己要求的,風絕塵,這件事你還是別管了。”葉漠離的語氣突然變的很陌生,陌生到風絕塵都快認不出來了。


    “別走。”到最後,風絕塵幾乎是懇求著的,但葉漠離還是在他的視線中,越走越遠。


    ——


    “從今以後,反應訓練和負重訓練再加一倍。”一進葉府,葉歸一就冷下臉來,嚴肅的說道。


    “知道了。”


    “小離呀,你一定要變強,一定要按我說的那樣走,聽哥哥的話,這樣你才是哥哥的好妹妹,懂嗎?”葉歸一盯著葉漠離說道,不知為何,這樣的場景總給人一種說不出的病態感。


    “好,我聽……哥哥的話。”葉漠離垂下眸子,話中沒有一絲感情,好像一具沒有感情的傀儡。


    “俞九,你也出來。”葉歸一盯著長在葉府花園中央的那棵桑樹,“這段時間要麻煩你和漠離對練了。”


    “是。”俞九緊咬著嘴唇,不知為何,她總覺得葉歸一會給人帶來一種很強的壓迫感。


    ——


    “小姐,你哥哥也太厲害了,為什麽他每次都知道我躲在哪裏?”俞九感歎,她早就注意到,每次葉歸一和葉漠離見麵或對話時,他的眼睛總是時不時朝她躲藏之處停留。


    她一開始還以為是巧合,但是太多次以後,就不是巧合了。


    葉漠離笑笑,“我大哥他一直很厲害。小時候,父親經常不在家,都是他帶著我,保護我,現在,即使父親在家,我也總是見不到他。但其實那已經無所謂了,我根本就不在意看不看到父親了。因為我有大哥一直保護我……所以我也要按他的指導,變強才行。”葉漠離說這話時眼神有些失落,即使她說已經無所謂了,但語氣中,還是彌漫著一種澀澀的感覺。


    小姐,以前應該很辛苦吧。


    她生在的這個家庭,怎麽說呢,每個人都有股說不出的古怪,在這種環境下生活,怕是所有人的心中都會有些缺失的東西吧。


    她從三年前,開始成為小姐的暗衛的那一刻,她見到小姐時,看到她那雙毫無光彩的眼睛,就明白了很多。


    明明是家人,卻一直都存在一層很深的隔閡,甚至客氣順從的,就像是外人一樣。小姐也從來不會對家人表達最真實的想法,這個家,這個葉府,就像個巨大的牢籠一樣,讓人壓抑地喘不過氣。


    可是這是個離不開的牢籠,也是小姐不想反抗的牢籠。最親的人,有時候確實傷你最深的人。


    “俞九?俞九?”葉漠離看俞九半天沒說話,把手在俞九麵前晃了晃。


    “小姐,什麽事?”俞九反應過來。


    “我們先開始訓練吧。”葉漠離笑笑,把散發全都捋在了耳邊。


    現在的她和以前不一樣,她現在有了想保護的人,有了想完成的事,沒有什麽能打敗她的了。


    “我不會再讓任何人阻止我的腳步。”


    有什麽東西,變得與以往不一樣了。


    *****


    ——無憶閣


    “葉公子,你說我到底該不該信任你呢?”


    葉歸一笑了笑,“為何不信?”


    公孫易有些懷疑地看著葉歸一,試圖從他的臉上找出一絲可疑的跡象。但是不知是他掩飾的太好,還是他真的沒有其他心思,公孫易找不出一絲值得引起懷疑的地方。


    “要我怎麽信?葉家曆代以來最年輕的少主,經營無憶閣,手下有數千名殺手,擁有世界上最準確最全麵的情報網,富可敵國的財產,萬人之上的權力,至於美人,那對你也是最容易得到的。而葉家……據我所知,其實已經是你在全權掌權了吧!葉家的其他人就和傀儡一樣聽從你的擺布而不自知,葉少主,這樣的你,要我怎麽相信,你是出於得到金錢的目的,告訴我魔尊的身份,所在的位置,和他的弱點?”公孫易的疑心本來就很重,更何況葉歸一的情況本來就很可疑。


    葉歸一的表情沒有一絲變化,“錢可是好東西,沒有人會嫌棄錢多,對嗎?”


    “你這句倒是讓我沒話說。”公孫易露出了一個示好的笑容,“那麽,預祝這次合作愉快。”


    黑暗的雅間裏,葉歸一一雙黑色的眸子裏幽幽泛著藍光,那是野獸即將開始捕獵時眼睛裏的光芒。


    ——


    清晨的花園裏,草葉上還粘著朝露,白色的衣角掃過這些葉片,晶瑩的露珠浸濕了素白的衣料,無論是過多久,它都會迴歸到它的本源,天上的雲層中,開啟再一次的輪迴。


    白衣少女在空中飛快的走過,一步一步登上了花園小亭的尖頂上。不,不能算在空中,她是踩著那些草葉跳到那裏的。


    緊隨著她的黑衣女子,也這樣踩在草葉的尖芽上飛快的跑來,但她在亭子麵前就停下了。


    站在亭頂的少女也跳了下來,用手拭去臉上的薄汗,對著黑衣女子說道,“先休息下吧俞九,早晨的輕功訓練結束了。”


    “小姐,你現在打算幹什麽?”


    “嗯。去廚房做飯。”


    “那我來幫忙吧。”


    葉漠離微微一笑,“好啊。”


    兩人走在去向廚房的路上,隻要細心觀察,就不難發現,偌大的一個宅子中,居然隻有幾個人在過道走廊中行動,其中除去俞九和葉漠離,隻有兩位下人。


    葉漠離和葉歸一向來都是信奉事事親力親為的,所以多年過去了,葉府的下人隻有一位買菜的老嫗宋婆婆和一位看家院的夥計小李。


    整座葉府安靜的可怕,又經常籠罩著一層若有若無的稀薄霧氣,看上去就像是一個與世隔絕的秘境。隻有到飯點時煙囪冒出來的濃煙,昭示宣告著這個房子裏,還是住著凡人的。


    “宋奶奶,今天都買了什麽菜呀?”葉漠離走進廚房,好奇的問了句。


    “買了土豆,排骨,青菜,蓮藕。排骨可以拿來做糖醋排骨,蓮藕可以拿來熬湯,或是炒青菜,不知小姐您想吃什麽?”宋奶奶一臉慈祥和藹的地笑著,把菜都一一指給了葉漠離看。


    “那就煮糖醋排骨,炒白菜。蓮藕,就拿來熬湯,俞九你說呢?”


    “我都聽小姐的。”有的吃就好,那麽挑剔幹嘛。


    廚房的大鍋中咕嘟咕嘟地冒著水,藕片和排骨的香氣晃晃悠悠的飄了出來,在廚房中繞了一圈,又飄出了窗外。


    “嗒嗒嗒嗒……”葉漠離飛快地切著土豆,把土豆切成兩個指頭那麽大的小方塊後,把土豆塊都撤到一邊,剁起了排骨。


    “俞九,蓮藕湯好了,幫忙端上桌去。這鍋我要拿來做糖醋排骨了。”


    葉漠離拿出一個小瓷碗,往裏麵撒了一些白糖,又倒了一些醋,接著拿出昨天葉府做飯剩的一個番茄,擠了點番茄汁到碗裏,把碗裏的東西都攪拌一下,就倒進了鍋裏。等調好的醬汁煮熱以後,倒入之前炸好的排骨和切好的土豆,悶上鍋煮,大約半刻的時間便煮好了。


    “好了,再炒個青菜就好了。”葉漠離洗菜,倒油,翻炒的動作幾乎一氣嗬成,很快,炒青菜也端上了桌。


    “俞九,招唿宋婆婆和小李來吃飯了。”葉漠離解開圍裙,拿布擦了擦手,準備拿筷子,盛飯。


    等宋婆婆和小李來的時候,桌上已經整整齊齊地擺著每個人的筷子,勺子,葉漠離還很貼心的給每個人都盛了一小碗湯。


    “這,這可使不得啊!”宋婆婆和小李都不肯落座,宋婆婆更是說道,“小姐,這本來做飯就已經是我們這些下人的事,您已經做了飯,還屈尊讓我們這些下人一起做飯,這、這不合規矩呀!”


    王法中有著明確的等級規定:下人不得與主子一桌吃飯。更何況葉府的少爺嚴厲又古板,雖然脾氣還不錯,每天都笑眯眯的,但是即便是這樣,他們也從來都不要敢逾越規矩。


    之前葉漠離在葉府時,經常就是她主動承擔了做飯的職責,她出嫁後,就是宋婆婆做飯了。所以葉府的下人對於葉漠離做飯的舉動也沒多加阻攔,哪想到小姐隨和的有些……


    “沒事,來都來了,管什麽規矩的,我大哥又不在,一起吃一起吃。”葉漠離嘴裏扒拉著飯菜,一邊說道,“今天的糖醋排骨做的可好吃了。”


    糖醋排骨散發出來的勾人香味牽動著小李的食欲,“宋媽,要不咱……”


    宋媽仍然不肯答應,“可是……”


    “唉呀沒什麽好可是的了,大哥不在管那麽多規矩幹嘛,來!吃吃吃。”


    “那,老奴就越矩了。小李,你也吃吧”宋婆婆拿起了筷子,她其實也很餓了,尤其是那些飯菜的香氣在她的鼻尖搖擺,讓人食指大動。她的信念也就更加搖擺不定了。


    “謝謝小姐!謝謝宋媽!”小李高興極了,剛落座就夾了一塊排骨放進碗裏。


    宋婆婆剛想斥責小李沒規矩,但看葉漠離和俞九神色沒有半點不滿之處,也就沒開口了。


    “好吃嗎?”葉漠離偏著頭問道。眼睛裏滿是期待的問道。


    “唔!超好吃的!小姐你的手藝就是不一樣!”小李吃的都抬不起頭了。


    沒有一個廚師不會期望自己的作品得到別人的讚揚,葉漠離也一樣,當她聽到小李的讚揚後,也高興了許多,“那就多吃點,我做了很多。”


    “這小子啊,在小姐你出嫁後就天天念叨你的飯菜有多好吃,聽的老奴的耳朵都可生繭子了。”宋婆婆笑的像朵花一樣,仿佛多年的滄桑疲乏在這一刻暫時消散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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