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時分,沉睡中的子言被小姑娘叫醒後拉到俠女床前,此刻她滿麵潮紅、神情萎靡、意識模糊,像是得了重病一般。子言立刻伸手探其額頭,滾燙的感覺立即傳來,發高熱了,真是棘手。子言取來案上茶水讓小姑娘為其慢慢喝下,自己來到夥房,弄盆溫水,沾濕毛巾敷在女子額頭。然而隻有這樣是遠遠不夠,隻能進城找大夫前來醫治,否則時間一久必然性命難保,吩咐好小姑娘注意事項、關好門窗之後,子言欲進城尋醫。此時天已經亮了,當子言剛到甲板時卻發現有大批捕快挨個兒艘船,聯想到女子身份即刻轉身迴來,安置女子。


    他們此番隱瞞身份而來,非不得已不能透露,何況遇到此事,更是萬萬不能,那些捕快必然上船搜查,縱使行為收斂亦不得不防,然而時間緊迫,船上地方狹小,該當如何呢?對,木箱,當初小妍兒藏身的木箱,子言立刻奔下船艙,踉踉蹌蹌將木箱抱迴,使出吃奶的力氣將女子安放入內,而後將自己的書籍全部蓋在身上,外麵已傳來捕快上船的聲音。


    此時除過甲板上值守的幾名護衛及船老大其他人還未睡醒,幾人見到一隊捕快上船急忙上前阻止,然而在不能告知身份前提下,這些捕快哪管這些,直接衝破幾人阻攔,欲進入船內,不料迎麵碰上韓統領。見到麵色含煞、尤帶英武之氣的漢子擋在身前,眾捕快心下怯怯當即說道:“吾等奉縣令達人之命,前來搜捕要犯,還請切勿阻攔,否則一同治罪!”


    韓統領並未答話,而是對身旁護衛道:“你速將此事稟報秦公子!”


    待護衛走後,方才對身前捕快道:“我等行商途經此地,並無任何不法,諸位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我等隻是奉命行事,昨夜碼頭之上,有悍匪襲船,殺死殺傷多人,失敗後落荒而逃,我等奉命搜捕,還望壯士海涵!”


    心知內情的韓統領不由心驚,依然驚訝道:“悍匪襲船?何人竟如此大膽,還殺了那麽多人,實在可惡,可惜吾等日夜操船趕路,身心俱疲,夜裏沉睡不醒,否則定擊鼓鳴鑼,抗擊匪人。”


    “別廢話,快點讓開!”那捕快手道,


    此時前去通報的護衛跑迴來,於韓統領耳邊低語幾句,統領會意,當即親自帶領眾多捕快進船搜查。眾人先是進入貨倉,韓統領立刻向其解釋貨物來由,而眾多捕快仿佛聽不見,抽出腰刀對著袋子便是幾刀,但凡箱子即刻打開,東西一陣亂翻亂扔,直至搜無可搜、亂七八糟方才停止,轉身便進入夥房,韓統領不得已暗地裏塞了錠銀子,好話說道:“大人,貨物亂亂我們收拾收拾還可交差,夥房及住的地方但凡損失,家主可要治我們罪的,隻求大人不要損壞即可!”


    那人會意立即要求手下兄弟輕點,但該有的檢查仍是一絲不少,米缸裏捅一捅,水缸中攪一攪,灶台下瞧一瞧,似乎這裏也能藏人一般,最終無任何發現隻能作罷,來到人員居住區,一間間查探直至子言房前。房門被“啪啪啪”拍響,自言知道要來的人來了,再次休整好自己的衣物,打開房門迎麵是帶隊的捕快。那捕快見開門的是位書生,略微施禮道:“這位公子,我等奉命搜查,還請通融一二!”


    “閣下請!”


    兩三名捕快聞聲進入,隻見小小的房間內除了床上生病的小女孩外,隻有簡單的地鋪、一箱書籍和一個幾案。他們有的檢查床上,有的搜著床下,有的徑直來到箱子前邊翻邊扔著書籍,安子言的心像是提到嗓子眼的石頭,卻不露聲色、擔心地對領頭捕快道:“還請大人輕些,鄙人得到這些書不容易啊!”


    領頭捕快皺皺眉道:“好了,兄弟們走了!”


    見到幾人離開,安子言暗唿一口氣,卻並未立即關上房門,而是著急俯下身來收拾自己滿地淩亂的書籍。那領頭捕快迴頭看來,不由歎道:“一個書呆子呀!”而後帶人走出船去。聽聞腳步聲漸漸消失,子言這才癱坐地上,心中歎道“好驚險呀!”


    想到箱中人兒,子言立刻起身關上房門,叫醒小姑娘挪開書籍,而後攙扶俠女睡在床上,蓋好被子,縱使初平叫門亦被其已小姑娘換衣服搪塞過去。朝食時候,子言留下小姑娘房間照顧,自己趁著吃飯時間遞給夥房師傅一張去熱藥方,嚴明小姑娘高熱需自己隨身照顧,不能遠離,因此拜托幫忙,而後遞其三兩碎銀,多餘部分全當跑腿的茶錢,師傅當即高興應允。帶著滿滿一碗稀粥、饅頭和小菜迴到房間,待小姑娘吃飽,二人合力將稀粥喂入女子口中,直到一碗稀粥見底,二人方才緩口氣,照顧人真累呀!尤其是這昏睡不能動的。


    一個多時辰後,補給的隊伍迴到船上,大船再次向北啟程。子言接過師傅送來的藥材、藥鍋,開始自己的熬藥生涯。夥房內,子言直至將一鍋水熬成一碗藥湯,方才收起藥鍋,端著棕黑色且散發著陣陣苦味的藥湯迴到房間,二人又是一陣忙碌,直到將這碗滿含滋味的藥湯盡數送入女子口中,方才安心休息。


    傍晚子言亦複如是,隻不過這次被師傅“勸”出夥房,隻能來到船尾一邊熬藥一邊看書,也樂得自在,半個時辰後重複上午的動作,喂完飯食和藥湯再也提不起精神,便坐在幾案旁熟睡了。


    夜晚女子清醒過來,撐著虛弱的身體坐在床上,再次環顧這陌生的環境。床邊的一碗清水想必是為自己準備的吧,還真是有心呢;對麵幾案上散發著微弱亮光的油燈,眼見就要熄滅,而旁邊年輕書生卻無絲毫動作,想來應是睡著了;地麵榻傳來陣陣輕唿,原來是小姑娘發出的,她此前闖入時曾見到過,多可愛呀,隨即想起小時候快樂時光,不由會心一笑,然而越長大越煩惱、越煩惱越是不由人!快樂那麽短暫,而痛苦總相伴,揭開世事的麵具,為何總那麽醜陋!欲起身離開,不料牽動身上傷口,隻能忍痛側身躺下,不久暈沉的感覺襲來,雙眼微眯再次陷入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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