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玨勾唇一笑:「我來掀開轎簾,可以嗎?」


    轎夫迴頭看了一眼,崔玨似乎能聽到他脖子僵硬的咯吱聲。


    剩下四個轎夫沒有動作,紅色花轎也沒有動靜,轎夫又迴過頭。


    他看向崔玨,比起正常人大了一圈的眼珠烏沉透不進光。


    彎起唇,他迴身走迴花轎邊,把粗圓的木棍重新抬在肩膀上,目光還一直盯在崔玨身上。


    崔玨咽了下口水,繞過轎夫走到花轎前。


    被四個轎夫一眨不眨的盯著,崔玨擰眉,手心都冒出了汗。


    他猶豫著伸手拽住轎簾,轎夫冷不丁催促:「快掀!」


    崔玨一咬牙,直接把轎簾掀開,卻在看到裏麵的場景直接愣在了原地。


    轎子中坐著的,的確是待嫁的新娘,卻並不是一位。


    不知道多少人扭曲交纏,錯綜複雜的擠在這頂窄小的轎子裏。


    她們身上都穿著相似款式的嫁衣,卻並不完整。


    有的陳舊,有的破爛,露出已經半腐爛,或者還沒腐爛卻慘白的肌膚。


    鮮紅的蓋頭掛在好幾處不不知是什麽身體部位的地方,也同樣破爛。


    整個花轎被不知道多少個人的屍體擠滿,掀開花轎,崔玨正對上一顆眼珠。


    這個新娘和旁邊的另一個新娘擠的緊緊的,臉上的皮膚腐化黏連,紅蓋頭掛在耳邊。


    歪著的眼眶枯黑,一顆眼珠半掛在眼前。


    崔玨忍不住扭頭沖向一邊,幹嘔一聲放下了轎簾。


    他倉皇後退了兩步,大口喘著粗氣看向已經垂下的轎簾。


    四周轎夫眼珠轉動盯向他,咯咯的低笑出聲。


    他們把轎子扛在肩膀上,不停地拍著手掌。


    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再次響起,花轎因為轎夫拍動手掌的動作而不斷搖晃。


    「成親啦,成親啦。」


    「新嫁娘,穿新裳,封靈山上淚兩行。」


    「蓋頭掀,鞋兒揚,封靈池底魂斷腸。」


    「封靈山,封靈池,一片火燒一片塘。」


    「新嫁娘,嫁新娘,一捧土拋作尋常」


    「嘻嘻嘻……快掀開蓋頭啊!」


    「成親了,成親了!」


    崔玨不停後退,那些轎夫的視線卻始終沒有移開,也跟著他一起動。


    周圍風吹落葉聲和童謠聲,轎夫的催促聲響成一片,讓崔玨頭腦昏沉,眼神有些茫然起來。


    他看向麵前被風吹動的轎簾,模糊成一團的「爛肉新娘」也發生了變化。


    心中有一個念頭在催促他,走進去。


    崔玨腳步微動,朝著轎子走去。


    晃動的轎子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轎簾掀的更開。


    崔玨看到,那顆吊在半空的眼珠轉動了一下,染著血的瞳仁正好看向他。


    「崔玨!」


    「崔哥哥!」


    兩道聲音同時炸響在耳邊,崔玨晃了晃神,厭惡的看向轎簾,飛快的跑開。


    他跑到謝忱和顧絨身邊,戒備的看向從他清醒過來就不再拍手的轎夫們。


    轎夫們的手緩緩握住了肩膀上扛著的圓木頭,張開嘴發出「嗬嗬」的響聲。


    像是在不斷用力,又好像是憋著一口氣,快要窒息。


    風聲更大了,轎簾被風吹動的「啪啪」響,急促的撞在轎子上。


    透過掀開的轎簾,謝忱和顧絨也隱約看到了轎子裏的東西。


    顧絨臉白了白,勉強鎮定的捏住了自己的手心。


    其實隻有小狼才知道,這小兔子已經嚇得腦海一片空白,連哭都不會了。


    謝忱的眉眼凝重,根本顧不上顧絨。


    因為那不知道多少屍體糊成一團的東西,好像要出來了。


    轎夫口中的「嗬嗬」聲越發明顯,轎子好像越來越沉。


    終於,那團東西順著轎門擠了出來。


    「它」懸浮在半空,「滴答滴答」落下了一些紅色白色交織的液體混合物。


    好幾塊還粘著皮肉的紅蓋頭落下,整團東西似乎想分開。


    謝忱擰起眉握緊了顧絨的手。


    「崔玨,跑!」


    崔玨也反應很快,三人迅速朝著反方向跑去。


    身後傳著一陣撕拉的聲音,崔玨迴頭看去,那團東西正在緩緩分開。


    扭曲的肢體撥弄著不屬於自己的身體部位,也有的沒有了頭顱,四肢隻能茫然的推開一切擋著自己的東西。


    崔玨一陣反胃,收迴視線,專注的看著前麵的謝忱和顧絨。


    顧絨被謝忱拉著,跌跌撞撞的往前跑。


    跑的太快,他因為奔跑的動作胸膛劇烈起伏,喉嚨也開始刺痛。


    顧絨盡量調整著自己的唿吸,咬牙跟著謝忱的腳步。


    如果現在被落下,那一定會被那團東西抓住的!


    但讓顧絨有些絕望的是,身後不斷傳來的撕拉聲還是越來越近。


    童謠聲一直不斷,周圍的迷霧讓他們看不清路。


    謝忱隻能胡亂選擇一條路悶頭跑,但很快,有脫離下來的新娘堵在了前麵。


    謝忱輕輕喘息著,停下腳步從背包裏掏出他帶來的辟邪道具,一股腦都塞進顧絨懷裏。


    顧絨手指顫抖,忍不住紅了眼眶,茫然的想把手裏的東西分給崔玨。


    崔玨卻按住了他的手,也解開了自己的背包。


    「你自己拿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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