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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笑了一會兒之後發現卿染還是那樣直直的看著他,並沒有開玩笑的意思他就停下了。收起了臉上的笑容,又順手整理了一下有些皺亂的衣裳,正襟危坐起來。


    他吸了一口氣,腦子飛速迴轉著,思考著他應該怎麽說才能顯得委婉一些。片刻之後他把手中的扇子放下,身子也向著石桌的位置貼近了一些,盡量使自己的聲音大一些又控製在兩個人能聽的那樣子。


    “卿染姑娘,你知道嗎?其實每個人生來都是一個獨立的個體,我們生活在這個世界裏,和這個世間相互融合,對於這個世界而言,我們隻是一些沙礫芥子。但是每一顆沙礫芥子都有各自的形狀,誰都不應該比誰低等,誰都應該有選擇的權利,你可以選擇隨波逐流,同樣也可以聽自己的心,選擇不同的活法......”


    墨冰說著說著聽了下來,不是他忘了接下來要說些什麽,而是他突然發現,他方才喋喋不休地將自己的意思表達出來,並且以為自己講得已經通俗易懂,應該差不多知道他的意思的卿染姑娘仍舊保持著方才的模樣直直的看著他,很顯然的,她根本就沒有明白自己在說些什麽,而且仿佛在等著他說“人話”。


    墨冰飲下那杯茶水,在卿染充滿疑惑的眼神下決定還是不要這麽委婉,直截了當的說清楚更好。


    他拿起薄扇在桌上下意識的敲了敲,說道:“我的意思就是,我不能娶你。”


    果不其然,卿染臉上的表情開始變化,一下子變得很失落,她似乎有好多好多話想要說,可是卻無法說出口。


    墨冰抿唇,看著卿染傷心失落的樣子又有些不忍心。他雖然不是那種對誰都會關心的人,但儒雅慣了,卿染又是一個姑娘家,她一定是鼓足了勇氣才在石桌寫上求他娶她這樣近乎無理的要求的,他如此直截了當的拒絕自然也會傷害到她。


    可他終究是墨冰,是戰場上殺伐果斷的墨冰。


    墨冰說話的語氣十分認真,讓誰聽起來都知道他不是在開玩笑。卿染很顯然想不明白他為什麽會這樣說,她看著他,然後伸手又沾了一些水漬在石桌上開始寫。


    “為什麽?”


    墨冰不由得笑了,他的意思還不夠明顯麽?


    “卿染姑娘,你又是為什麽非要我娶你?”墨冰的語氣十分淡然,可又真的很想知道到底是為什麽。


    卿染方才有些煞白的臉蛋頓時又變得通紅起來,她看著墨冰,水潤的眸子像是兩顆上好的南洋浮誅。她咬了咬唇,從衣兜裏拿出了一個信封,猶豫了一下像是下定了決心,將她手中的信交到墨冰的手上,還未等墨冰說什麽,就見她抱著幾件外衣飛快的逃走了。


    墨冰看著她離開的背影有些發愣,不明所以的看著手中的信封,一時竟然不知作何感想......


    他這是...收到情書了麽?


    他笑一笑,將那封書信隨意的塞進兜裏,執起杯子又是一飲而盡。


    ......


    次日一早,天空翻起一片魚肚白,天上沒有一片雲朵,太陽也升起來了,墨冰見著大好天氣要因為坐船而很糟糕的心情總算是好了一些。一路上下了好幾天的雨了,今日好不容易放晴,他們在船上也可以少去一些顛簸。


    可是還沒等他收拾好行囊,一個不好的消息就傳到了。


    消息是車夫帶來的,在昨日的時候他就已經買好了船票,今日一早便可啟程,可是不知道怎麽的,昨日來的時候還好好的,今日一早絡雲水城出去打漁的漁夫們就發現了碼頭死了一個人,現在整個碼頭被官兵圍起來,城內的船隻也禁止外出,那些客船同樣也出不了水城。


    更糟糕的是,絡雲水城一直以來都是一個平靜的小城,就算當初東越國和天楚國打得熱火朝天的時候,這裏也從來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情。所以所有的外來遊客都要接受審訊,沒有判案之前都不得離開。


    墨冰聽了之後直皺眉,他的運氣還能再背一點麽?他之前在北漠整整半年可從來都沒有碰到過這樣的事情,才迴東越這邊第一天就遇到這種事情了。


    不由的感慨,許是因為北漠就在漠煙國,管理得更加嚴厲吧。


    絡雲水城的城主他還從來沒有見過。若是東越地帶其他城池,或許他還能偷偷走個關係什麽的,畢竟當初他們在京城也是有些影響力的人物,足夠擔保他和這些案件沒有任何關係。可偏偏這裏是他第一次來的絡雲水城。


    在絡雲水城每天都會有許多外來遊客,所以在他們進城之前都會進行登記,如此一來要找到他們也是輕而易舉的。


    他們的馬車還停在馬廄裏,本來是雇了一個小廝讓他等路通了就騎迴汴京的,現在就算是路通了馬車也走不了了。


    墨冰倒是坦蕩蕩無所畏懼,反正清者自清,這絡雲水城的法度再不合理也不會隨便冤枉好人吧。


    絡雲水城的官兵找到他們這兒的時候已經差不多是中午了,墨冰隻在心裏對於午飯都不能好好吃而有些不快,倒是兩個姑娘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事情,從早上到現在一直都踹踹不安,尤其是君止那姑娘,眼眶一直都是紅的。


    墨冰迴頭看了看她們,說道:“你們放心,我絕對不會讓你們有事的。隻不過,現在攤上了這件事情,我們到汴京的時間可能又要往後移了。”


    她們趕到絡雲水城的時候,墨冰就讓客棧的丫鬟帶她們去換了一身裝扮,可能是一路顛簸的緣故,她們兩人的衣裳髒亂不已。等她們梳洗了一番之後,看起來可是水靈多了。


    君止姑娘扯了扯嘴角,眉毛依舊緊皺著,像是強迫自己扯出一抹微笑麵對墨冰,可是她有些蒼白的臉色和捏得指關節泛白的手還是暴露了她。


    終歸她們隻是鄉下來的兩個丫頭,或許從來就沒有遇到過這種事情,惶恐是必然的。


    他這麽一迴頭卻發現一直比君止從容淡定的卿染瞬間低下頭,見到他仿佛見到了什麽可怕的怪物一樣,墨冰在心裏詫異,轉而又似乎是想起了一些事情,他的臉上十分平淡,視線也悄無聲息的的從她身邊移開了。


    昨天她塞給他的那封書信雖然沒有拆封,可是墨冰多少也是能猜到裏麵是什麽內容的。


    想到這兒他不由得在心裏苦笑,這傻丫頭到底是哪裏想不開看上他了呢。


    城樓是合並這城牆建的,東越國的城池一直都是這樣的風格,絡雲水城一看就是一座古城,至少也有百年的曆史了,這裏的樓閣都是伴著水建的,時間長了,深在水裏麵的那一部分長了好幾層厚厚的青苔,不過水中也有栽種一些睡蓮等植物,坐在船上的人看著周遭的風景就不會那麽幹癟了。


    他們坐著船一路沿著水流而下,穿過了好幾座石拱橋,明明那船夫是廢了很大的勁加快了速度,墨冰仍然覺得這城樓十分遙遠,他坐在船上慢悠悠的,實在是沒有陸地上策馬奔騰來得痛快。


    墨冰一身白色長袍幹淨得沒有一絲雜色,他的眉眼總是那麽深邃能知人心,可當他淡然淺笑的時候那一種超然於世的感覺就少了好幾分,更像是沾染上了人間煙火的仙人一般。


    “卿染...卿染...清風古琴為卿奏,萬種相思盡染中。”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麽,他呢喃了兩聲卿染的名字,竟然給這名字作了一句詩詞。


    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這個名字念起來朗朗上口,明明是兩個不大搭的詞,拚湊在一起竟然別有一番風味。


    墨冰轉過頭去,對著卿染說道:“卿染姑娘,你父親的學問定然不低吧,若是在村裏麵應該也是能當個教書先生的。”


    卿染的臉色陣紅陣白,她有點兒不敢看墨冰,可是墨冰卻發現她的眼睛一直落在他的身上,從他轉過身來的那一刻他就發現了。


    那絕對不是對一個陌生人該有的眼神,既帶著一種癡戀的執著又帶著強烈到讓人以為她在和自己較勁的壓抑。他原先沒有注意到什麽,可是在他轉過頭來的瞬間,他似乎捕捉到了她眼底藏著不願意讓人發現的什麽東西。然而太快了,他再注意的時候她就已經將那抹情緒生生的憋迴心裏,他能看到的隻有一雙黑得和南洋浮誅一樣的眼睛,和紅彤彤的臉蛋。


    墨冰的臉上看不出什麽異樣,可他的心裏卻好像翻起了一層浪花,就好像有什麽東西他迫切的想要知道,他想要知道卿染的一切,想要知道她眼中一閃而過的東西是什麽。


    他隻覺得卿染給他感覺很不一樣,對於她們自己介紹的身份他存在諸多疑點但也沒有想要去深究,畢竟她們隻是他順路救起的兩個弱女子,到了汴京之後各自散去不會有任何交集。但是現在,他卻不那麽認為了。


    卿染當然說不了話,他讓郎中看過了,她的嗓子的確壞掉了,至於是什麽原因誰也沒有和他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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