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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場大戰過後,一具一具屍體被抬迴營地,挑擔子的士兵大多身上都有或多或少的已經包紮了的傷口,他們在處理完自己的傷口之後,依然堅持著在戰場上將他們戰損的戰友帶迴營地。


    一具一具的屍體堆積成山,在這個死寂的夜裏,東越國的士兵默默的給他們下葬,給他們立碑敬酒。


    完顏瑾站在不遠處的火堆旁,見著眼前來來去去的身影,他們見到完顏瑾的時候會低下身子給他行禮,可他卻都如沒有聽見一般,一雙深邃的眸子直直的眺著那一個個小墳包。


    身旁的火花跳躍得厲害,因為這裏時不時還會吹過來一陣風,吹得火苗倒向一邊又迅速跳迴來,照得地上人影重重,卻也正好增添了一種令人歎惋的孤獨感。


    或許有些人,他們身上自帶的某種氣質平日裏根本看不出來,可在某些時候卻會被無限的放大,像是一層迷霧籠罩在他的身邊久久揮之不去。


    完顏瑾不是傷春悲秋之人,這些年來在官場中打拚,他少年時的衝動和稚嫩早就被他磨得半點不剩,隨著時間的推移,他身上的一切便會越來越讓人看不透,若不是他們一直以來陪在他身邊,現在的這個完顏瑾,根本就是一個讓人捉摸不透的人。


    這大概也是為何完顏瑾遇到陌其琛時便會覺得世界清奇,這個世界上,能找到一個一見如故,相談甚歡的人實在是太難了。


    漸漸的,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似乎為了讓自己的腳步聲變小一點而刻意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讓人覺得小心翼翼。


    完顏瑾沒有轉過身來,也沒有說話,但是墨冰知道,他肯定是知道他在後麵的。


    一直以來,他都活得太警惕,不管是對誰,不管是在什麽時候,他都充滿警惕,那更像是一種與生俱來的防備。


    墨冰手上拿了兩個五兩重的酒壇,一瓶夾在胳膊肘上,另一隻手將另一瓶的瓶蓋拔去,他搖了搖那酒瓶子,甘烈的酒香撲鼻而來,最後遞給了完顏瑾。


    完顏瑾收迴目光,結果酒瓶子,還未看向墨冰,卻被那酒瓶子內的酒散發出來的酒香吸引了去。他湊到瓶口處聞了聞,閉上眼睛仔細的辨別這酒香。


    “這是糯米酒?”


    墨冰笑了笑,點點頭,順道將自己那瓶酒的瓶蓋也拔去,挨著火堆席地而坐。


    完顏瑾也坐了下來,他的視線還在手上的那瓶酒上,手上又搖了搖,讓那糯米酒的味道散發得更加濃鬱一些。


    “許久不喝了,這樣的酒沒什麽酒力,喝了之後沒有那種半醉半醒的感受,也不會鬆解壓力。不是早讓不賣了嗎?”完顏瑾聞著那糯米酒,深邃的眸子中跳躍著幾簇火焰,似是燃進了眼裏。


    墨冰輕笑,“碎玉軒早就不賣了,隻此兩瓶,絕無再多。”


    說到這糯米酒,以前也是碎玉軒的一個招牌。碎玉軒內有全汴京最稀有的靈丹妙藥,最珍貴的江南錦繡,最奢華的胭脂水粉......總而言之,這世間所擁有的名貴產品碎玉軒都有了,甚至比那些專門做這些物品的店麵還要更加出眾。可以說,是一些富家公子小姐最喜愛的地方了,因為這裏麵的東西恐怕也隻有他們能夠買的起吧。


    但在剛開始的時候能,碎玉軒也賣糯米酒,價格很低,基本上隻要是三餐能吃得上飯的人,再買一瓶糯米酒也是綽綽有餘的事了。


    但因為那製作糯米酒的匠人私自往糯米酒摻水,謀求私利,雖然那糯米酒的味道沒有多大的變化,百姓也一直都沒有發現這件事情,但是在一次不經意間還是讓完顏瑾查出來了。自那以後,碎玉軒也就再沒出售糯米酒了。


    這兩瓶酒算得上是最後的兩瓶了吧,當時完顏瑾一怒之下,將所有糯米酒都贈予百姓,碎玉軒再不出售糯米酒。幸虧他手快,偷偷的藏了兩瓶,時間一久他也忘了這迴事,這樣一放竟然也有好些年了,倒是顯得稀有珍貴了。


    “還是沒什麽酒力的酒,喝了隻能算解解渴吧!”完顏瑾執起那瓶糯米酒,往嘴裏灌了一大口。


    墨冰笑著點頭,他不是很喜歡太濃烈的酒,喝起來嘴巴會很辣,酒下了肚子之後會變得灼熱。這對於一些人來說或許會覺得舒坦,但他卻不以為然。那種灼熱的感覺他很不喜歡,濃烈的酒下了肚子之後那個味道便要很久才能散去。他不是喜歡喝酒的人,偶爾小酌幾杯可以,但是真要喝得伶仃大醉他做不到。


    或許也是他不勝酒力,像完顏瑾和慕雲這樣的,他們本身就很能喝酒,有千杯不醉的美稱,他們自然是要更喜歡酒力更強一些的酒的。


    “在碎玉軒,糯米酒這件事情成為他們的警戒。誰也不敢偷工減料,以身試法,這殺雞儆猴的效果很顯然。不僅僅是碎玉軒,就算是地下錢莊的兄弟,軍隊上的士兵,他們一個個都嚴守軍令,不敢有所懈怠。”墨冰也順著完顏瑾的目光看向那一個個小墳包,今日在戰場上,他們親眼目睹了那麽多殺戮,甚至看著自己的兄弟為了他們赴死,說不難受都是假的。


    他們或許並不能理解完顏瑾的做法,甚至就算付出了自己的生命到了最後完顏瑾也認不出到底誰是誰。可是他們卻依舊聽從完顏瑾的安排,為他甘願赴死,哪怕作為死侍隻為了達成完顏瑾的一個目的,也在所不辭。


    今日戰場上,但凡他們對完顏瑾有一點的不耐和不滿,他們都可以棄城而逃,或是舉兵謀反。可是他們沒有,他們在最前線拚死作戰,哪怕見到自己的同伴一個個在自己麵前倒下,他們也沒有要臨陣脫逃的意思。


    完顏瑾最大的能力,或許就是讓人能夠無條件的信任他,追隨他,為他生為他死吧。


    “少主,有那麽多人為我們而戰,我們能做的就是不讓他們的死白白犧牲。”墨冰怎麽可能看不出來呢?完顏瑾就算不言不語,隻是靜靜的在那兒站著,他身邊自然而然籠罩著的那種孤獨感就能讓他感受到他的內心。


    這種感受,似乎伴隨著完顏瑾好久好久了。他不止一次的看見他獨自一人站在窗邊,抬頭看著那抹月色的場景。明明是一件那麽靜謐美好的事情,完顏瑾卻隻選擇在那個時候暴露自己的內心。


    他是強大得讓人敬畏的一個存在,似乎根本就沒有一個人足以傷到他,或是讓他皺一下眉頭嗎,這樣的觀點落在誰的身上都一樣成立。


    或許就是他太喜歡啞巴吃黃連,將所有的苦都留在自己的心裏不讓人發覺,也隻有苦到心頭的時候才會選擇在一個時間流露出來罷了。


    完顏瑾沉默,墨冰看不見他的眸中是怎樣的情緒,因為這個角度剛好看不到他的目光,他隻能看見那輪廓分明的側臉,還有微簇的眉頭,以及微抿的唇瓣。


    完顏瑾看著那一個個小墳包,良久之後,手中的酒瓶高高舉起,將剩餘的酒全都一飲而下,半滴不剩。末了,他還胡亂的擦去嘴角的酒漬。這才發現,他深邃的眸子在火光照耀下,似乎有些什麽東西在那兒一閃一閃的。


    “迴去休息吧,明日還要作戰!”不知道是過了多久,完顏瑾才說出了這句話。隨後將那酒瓶放在一邊,站起身,拍拍衣服上的泥土,朝著自己的營帳走去了。


    墨冰看著他的背影,在這一刻,更能對他的心情感同身受。直到完顏瑾進了自己的營帳之後,他收迴目光,垂下眼眸,晃了晃手邊的糯米酒一飲而盡。


    之後他的目光便一直停留在那不遠處的小墳包上,身旁久久不滅的火堆散發著熱氣,或許是他剛剛喝得太快了,糯米酒的酒勁在他的胃裏發作,反反複複的灼燒著他的胃部。身上傳來的熱氣和火堆傳來的熱氣將他包裹其中,在冬夜裏,似乎根本就感受不到一絲寒冷。


    另一個營帳內,甄艾一遍又一遍的畫著地圖,將完顏瑾的策略在地圖上演示了一遍又一遍。她的營帳內也燃著一根蠟燭,許是燃得太久了,從焰心滴下一顆顆蠟水凝結的水珠,蓋在下頭又堆積成一小團。


    離她的營帳不遠處的一棵樹上,一個手抱著劍挨著樹幹的身影一直一動不動,像是一座雕像,直直的立在那兒,明明一動不動,卻又時時刻刻注視著那營帳的四周。


    墨冰見此不由得笑了,甄艾的身影透過那燭光的照射,他在外頭看得一清二楚,他怎麽可能會不知道她在做什麽。可是那樹上的朔風就讓他覺得好笑了,為何不迴自己的營帳,偏偏要守在外頭呢?想必甄艾是不知道的吧,若是知道了,怎麽也不會願意朔風就這麽在一顆樹幹上守著她。


    慕雲的營帳沒有燭光,但他知道他一定不是睡著了。許是和兄弟們一起處理下葬的事情去了,許是去安慰他們去了,總之這個時候怎麽也不可能閑得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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