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在心裏第三百五十三次點頭肯定。


    一定是因為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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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下旬,榆海的氣溫迴升得很快。這個季節,是學生們穿衣服花樣最多的時候——有人已經換迴了薄厚適中的春秋季校服,有人卻還穿著臃腫的冬季校服,還有不少人上完體育課出了汗,就脫掉外套,露出裏麵的最新款衛衣,在校園裏晃來晃去。


    放眼一看,操場上的學生們五顏六色的,穿什麽衣服的都有。


    秦淮敞開棉服的拉鏈,提著領子給自己扇風,等體育老師吹哨解散以後,便慢慢悠悠迴教室去了。


    因為這節體育課之後連著兩節活動課,所以不少同學都留在操場附近,散步的散步,打球的打球,沒走。秦淮一個人樂得清閑,吹著略帶涼意的風,腳步都變得輕快起來。


    教室裏果然沒多少人。秦淮先去衛生間洗了把臉,而後又拿著保溫杯灌了一杯熱水,這才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準備開始寫作業。


    快高三了就是不一樣,作業一天比一天多,難度也越來越高,對秦淮這種基礎不牢靠的來說,那三個小時的晚自習完全不夠用,總是要帶迴家一部分才能做完。可晚自習放學就已經將近十點鍾,他騎車到家怎麽說也要半個小時,再洗個澡吃點東西,寫完作業都不知道要到什麽時候了。


    因為這個,秦淮這段時間眼下總是掛著兩個烏青的黑眼圈,看著很沒精神。


    他嘆了一口氣,將保溫杯的杯蓋擰下來,倒了一小杯熱水。


    秦淮近來很喜歡一邊喝熱水一邊做題,據他所說,那熱氣騰騰略微偏燙的白開水就是他任督二脈的開關。


    上課鈴打響,教學樓很快靜了下來,隻偶爾能聽見有人從樓下河邊跑過時打打鬧鬧嘻嘻哈哈的笑聲。


    秦淮寫完一列選擇題,放下筆,活動了一下脖子,看了一眼教室前門。


    他「唿嚕嚕」嘬了一口熱水,低下頭繼續。


    二十分鍾以後,秦淮寫完了半麵大題。


    他從保溫杯裏倒出一杯新的熱水,而後將盛著熱水的杯蓋送到嘴邊,吹了兩下,又「唿嚕嚕」嘬了一口。


    他的眼睛被熱水冒出的白汽遮掩在後,視線隔著水霧落在教室的門口。


    秦淮嘆了一口氣,重新低下頭。


    將練習冊上一課時的題量完成以後,第一節活動課下課了。


    秦淮第三次抬起眼,看向教室門口。


    走廊上還是空蕩蕩的,沒人路過,也沒人停留。


    他合上筆帽,拎起保溫杯,拖著步子去飲水機處。


    水灌進空空的杯子裏,發出的聲響隨著水位的升高而變化。秦淮有意無意看向樓梯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什麽,神色有些心不在焉。聽水聲,杯子差不多滿了,他這才收迴思緒,鬆開熱水按鈕,將杯蓋擰好。


    迴去時,他走在走廊靠外的一側,大半身子都能曬到太陽。


    臨近傍晚,樓下銀杏樹的影子斜斜的,拖得很長。秦淮看著看著,目光落到河邊的那條木製鏤空頂的長廊。


    長廊頂上纏著的藤蔓在這逐漸暖和起來的天氣裏迴了春,看樣子,應該過不了多久就能開花。秦淮想像了一下這條長廊的頂上掛滿盛放的紫藤花的樣子,不知道會不會像網上的照片那樣好看——榆海屬於南邊,適合養花,很多學校裏都有這麽一條紫藤花長廊,在網上經常能看到有人分享開花時的圖片。秦淮雖然知道學校裏有這麽一個地方,但高一的教學樓是離河邊最遠的一棟,他那時不常過來,所以還從來沒有親眼見過花開時這條長廊的模樣。


    風吹過,秦淮腳步一滯,在那條長廊深處的石凳上看見了一個身影。那身影背對著這裏,靜靜地坐著,似乎在看著河麵或者遠處出神,沒有別的動作。


    秦淮的視線像是被什麽灼到了,慌忙別開去。


    他已經好多天沒和這個人講話了。盡管他盡量表現得很自然,但梟遙不知怎麽的,好像看出什麽端倪一般,居然也不來找他。


    若是往常,秦淮定然是憋不住,不管怎樣都要抓著對方問個清楚,可這一迴,他莫名有點兒心虛了——心虛自己的那點兒不對勁,心虛對方的疑問和探究的眼神。


    但……


    秦淮在心裏念叨了一個轉折詞,後麵的話卻沒再接下去。或許他自己也不知道「但」的後麵該怎麽說。


    深深吸了一口氣,秦淮轉過身,進了教室。


    兩分鍾後,他踩著上課鈴聲從後門走出來,懷裏抱著今天老師布置下來的化學作業。


    他覺得自己大概是鬼迷了心竅了,真的是鬼迷了心竅了。不然他怎麽會放著好好的課桌椅不用,跑到樓下長廊裏的石桌石凳上寫作業?


    秦淮人都走到河邊了,突然停下腳步,站在長廊入口處,開始後悔。


    他幹嘛要下來?就非得跟梟遙講兩句話?多蠢的決定……他自己就不能專心致誌好好寫作業了?坐在教室裏抿一口熱水算一個步驟,不比在這裏吹涼風來得舒坦麽?


    秦淮暗自下定決心,立即原地掉頭,走向教學樓。


    三秒鍾後,他拉著一張比鍋底還黑的臉,直挺挺折返迴來,大步流星地走進了那條露天長廊。


    出乎他意料的是,長廊深處的那張石桌旁沒坐任何人,他在樓上看到的那個身影仿佛隻是他的幻覺——仿佛隻是他看錯了,或者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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