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扭頭打量起走在她另一側的那個人——個頭看起來比她哥稍微再高一點兒,當然不排除是髮型比較蓬鬆的原因;戴著個眼鏡,應該是個會讀書的,但是鏡片薄得像沒有度數一樣,也不排除隻是起裝飾性作用的可能性;穿衣服倒是挺有一套的……這個反駁不了。


    長得……長得也不錯!


    秦漾還待細看,視野中突然闖入的一隻手就摁著她的腦袋把她拽到後麵去了,接著,秦淮的聲音響起來,語氣有些不爽快:「說了讓你看路。」


    雖然他的動作看起來粗暴,但其實根本沒用多大勁兒,使的力氣也就剛好能把秦漾拉開而已。


    「我還以為你剛剛說看路的時候,是在跟我說話。」一旁,梟遙突然開口道。


    聽到這話,秦淮瞥向他。


    秦漾被拉到另一邊去了,秦淮和梟遙之間便沒了間隔,再加上小路本就不寬敞,三人並排走,還是有些放不開手腳的。秦淮注意到他和梟遙的距離似乎有些越來越近了,心突然猛地一跳,緊接著,臉色就有點難看起來。


    「你……」梟遙發覺他神色不對,開口要問,話卻哽在了喉頭,半天沒能繼續說完。


    幾乎是同時,秦淮和梟遙的腳步停住了。


    良久,秦淮伸出手輕輕推了推秦漾的肩膀,嗓音有些幹啞地說:「你給舅舅打個電話,讓他來接你迴去。」


    秦漾見他麵色越發蒼白,心裏不安,沒等秦淮有下一步動作,她便抬起手拉住對方想問問怎麽迴事。


    秦淮的體溫高得嚇人,就連裸露在外吹著冷風的手摸起來都是滾燙的。秦漾一驚,還待再問,秦淮卻突然一個重心不穩,直直朝她身上栽去。


    一股突如其來的青草香隨著他的動作飄散開來,如一根根針紮在在場每個人的神經上。


    秦漾被這近在咫尺的信息素衝擊得頭腦有些空白,一時間竟愣在了原地。眼看秦淮就要倒在她身上,一隻手卻突然從旁伸了出來,將秦淮一把撈了過去。


    空氣中飄著淡淡的木香與草香,秦漾踉蹌著後退兩步,穩住身形。秦淮則被梟遙拉了過去,順勢跌在了他的懷裏。


    現在這個情況,秦漾這位omega顯然不能再和他們待在一處,萬一被信息素影響,後果都是預料不到的。


    秦淮雖然身體已經脫力,但意識還算清醒——躺在什麽人的懷裏,簡直是丟死人的一件事。


    於是他伸手在梟遙的肩膀上推了一把,似乎是想掙脫出來,但打在對方身上的拳頭卻軟綿綿的,梟遙連晃都沒有晃一下。這結果讓他有些惱怒,但事實上他也沒有多餘的力氣再去鬧騰了。


    想到這裏,秦淮煩躁地「嘖」了一聲,抬起腳,在梟遙的靴子上踩了一個鞋印。


    梟遙卻沒有多餘的表情,隻是如他所願地跟秦漾交代了當下的情況,又囑咐了幾句,請她就待在原地等家長來。


    葉的沙沙聲漸漸遠了,最後被身上喧囂如風聲的疼痛掩蓋過去。秦漾好像聽不大清楚了,隻模模糊糊意識到,有人在帶著他往外走。


    走到哪裏呢?也不知道,也不清楚。


    曾經讓他感到厭惡的那一縷氣味——如枯木般死氣沉沉的氣味——竟然在這一刻,在這某一瞬間,成為了他腦海中的某個抽象概念的具象符號,留下了一個複雜而矛盾的印記。他清楚地知道此刻的自己並不理性,因此他也清醒地對此感到不快。


    甚至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憤怒。


    但秦淮隻是拽了一下梟遙的袖子,低聲對他說:「別走太遠。」


    梟遙聽了,也隻是點點頭,像是真的完全心領神會,說道:「不會離那個女孩兒太遠。」


    他甚至還頗為貼心地安撫了這麽一句,盡管他其實並沒有詢問過秦淮和那個女孩兒的關係。


    風停了,樹和草靜下來,偶爾一兩輛車從公路上駛過,帶起地上的落葉,落葉在空中被托著卷了兩圈,又迴到地上。他們的腳步踩著地麵上被路燈投出的斑駁的樹影,一步兩步,不知不覺配合成了一個頻率。


    一步、兩步、三步……靜靜地。


    靜靜的腳步聲最後停在綠化帶後的長椅邊。


    這條路的兩邊都設置了這樣可供人休息的長椅,和人行道之間隔了一個綠化帶,頭頂有一年四季枝葉都很茂盛的桂花樹遮擋,如果是秋天,飄香的落花就是地毯。周圍的環衛工人在工作間隙時常會在這種長椅上坐著休息,所以長椅並不髒,抹一把,手上也沒有留下什麽泥和灰的痕跡。


    梟遙和秦淮並排坐著,彼此衣袖彎折處突起的褶皺觸碰到一起,兩人之間的距離卻並沒有更進一分。細細密密的疼痛伴隨著信息素的擴散一點點在皮膚上攀爬、灼燒,滾燙的體溫像粘稠的潮水,幾乎要將人淹沒。


    秦淮大概是真的被這突如其來的發熱給燒糊塗了,一雙眼睛幹得睜也睜不開,合上眼皮舒緩一會兒,因雙眼幹澀而分泌的淚水便將睫毛都打濕了,看起來又狼狽幾分。梟遙也好不到哪兒去,雖說方才還能扶著秦淮走到長椅邊坐下,但此時此刻也頭昏腦脹得厲害,連腦袋都耷拉下去了。無力的身體全靠他搭在膝蓋上的胳膊肘作為支撐才堪堪穩住,不至於摔倒。


    兩人的狀態都差得不對勁,好在徐華沒過多久便到了。


    這名中年男人依舊騎著他那輛塗漆都被蹭得不忍直視的破電瓶車,才到路口的時候便開始「漾漾」「淮淮」地叫喚,直喊了好半天,才終於喘著粗氣在秦漾麵前停下——他簡直像是從家裏跑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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