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皇後這個親姐姐還沒反應,瓔璣先蹭的一下跳起。四下暗笑陣陣,她麵紅耳赤,摸著脖子不好意思地坐下,眼巴巴地朝上望去。


    壽陽公主翻了個白眼。


    自己和駙馬都是矜持的人,怎的就生出了這麽個沒出息的女兒?簡直匪夷所思。這還沒嫁過去,就已經被吃得死死的,等將來真成了親,她還能記得自己是誰麽?


    顧皇後抿唇笑完,也不為難,「去吧,路上小心些。」


    「誒!」瓔璣如聞天籟,也顧不得她們的嘲笑,提著裙子蹦蹦跳跳跑出去。


    也是趕上了,王德善端著漆盤過來,跟在他身後的不是別人,正是顧飛卿。


    後宮乃女眷居所,為不驚動貴人,他換下鎧甲,穿一身素色常服緩緩走來,像是宿命早已編排好的一般,從她記憶深處緩緩走來。


    春風融融,撩起他長袍,日頭將他的身影拖在地上,長長的一道,清逸靜默,流光溢彩。


    許是覺察到她的視線,顧飛卿腳步微滯,仰麵望來。


    四目相對的一瞬,他笑了,黑曜石般深邃的眸色由濃轉淺,宛如春風拂綠草地,晨露潤紅花朵,全世界都瞬間染上溫柔的色彩。


    砰——仿佛有朵杏花就在開耳畔。


    瓔璣心如鹿撞,瞟著眼低下頭,適才的大膽瞬間全去了爪哇國,手指一圈圈繞著裙絛,不知該如何是好。


    那就打個招唿吧,隨便什麽都好,大方些,該有個郡主的模樣,可不能叫人看笑話。


    深吸口氣,瓔璣強牽嘴角,抬頭迴望他,慢慢抬手,才揮了一半,便見一道倩影從旁疾走而來,徑直撞在了顧飛卿身上,反摔在地。


    食盒裏的糕點撒了一地,她「哎呦哎呦」地軟聲喊疼,揚起麵頰,雙眸含霧,委屈巴巴地望向顧飛卿。


    赫然就是端莊大方的西涼公主,昭鸞。


    突如其來的意外,饒是見多識廣如顧飛卿,此刻也擰了眉頭,有些不知所措。


    昭鸞還軟若無骨地伏在地上,揉著腳踝泫然欲泣,像是真摔到了痛處。


    「公子……」語氣亦嬌亦嗔,媚到骨子裏。


    瓔璣起初還沒覺得什麽,直到聽見這聲,心裏頓時有些不是滋味。


    再簡單普通不過的兩個字,全帝京人都是這般喚他的,可從少女粉嫩的唇瓣裏抿出,瞬間便沾染上無盡纏綿情愫。


    做作、惡心、黏黏糊糊。


    男人是不是都喜歡這樣的?


    三人一時間僵持不下,好在王德善機敏,一拍腦袋,哈腰上去解圍:「都怪奴才粗蠢,走路不長眼,竟衝撞了公主。該打該打。」


    邊說邊扇了自己一個耳光子,忙招唿人扶昭鸞起來。


    兩個內侍應聲上前,伸出手。


    昭鸞覷著他們醃臢的手,眸底飛快閃過一絲嫌棄,盈盈抬手搭上,借力站起。


    顧飛卿見事情已解決,也不多逗留,側身從旁先行而過。可誰知擦肩的一瞬,昭鸞雙腳忽然一軟,人又直挺挺栽倒,不偏不倚,正落入顧飛卿懷中。


    顧飛卿下意識伸手扶住,昭鸞順勢垂眸嬌羞一笑,宛如春日枝頭初綻的桃夭,推開他,落落大方地欠身行禮。


    「多謝公子。」


    郎才女貌,端的是一雙璧人。


    瓔璣腹內又拱起一層火,還夾雜一絲莫名的酸澀,拳頭在袖底捏得「咯咯」響,沉沉吐出一口氣,轉身就走。


    顧飛卿心裏暗道不妙,舉步要追。可昭鸞又一次崴了腳,嘴裏直嚷「腳疼」,半歪半靠在他身上。等宮人內侍過來扶走她時,顧飛卿再想去追人,人早沒了蹤影。


    時逢鄴軍凱旋和郡主生辰,前朝後宮本都要大擺宴席慶賀。


    瓔璣被攪了興致,後又聽聞昭鸞也會赴宴,就更沒心情,隻道自己身子不爽利,撇下母親,同顧皇後告了假,自己先出宮迴了侯府。


    璿花和碎瓊聽說了宮裏頭發生的事,皆叉腰嗔目,為她鳴不平。


    「那西涼公主安的什麽心思,都差不多寫臉上了吧?早不摔晚不摔,偏偏挑郡主在場的時候摔,分明就是故意摔給咱們看的。郡主,這事咱們占理,您怎就這麽迴來了?那不等於是直接把公子推給她了?」


    「奴婢打聽過了,這昭鸞公主在西涼很是受寵,要星星不敢給月亮。原本該來帝京為質的是個皇子,是她硬求著西涼王,才得了這個機會。奴婢原還當她是享福享出毛病了,現在看來,根本就是別有所圖!」


    「郡主,跟她拚了!您是在自己的地盤。陛下、皇後娘娘、還有長公主都站在您這邊,您怕什麽?」


    是啊,她怕什麽?


    論地位,她母親是長公主,父親是鎮北大將軍,族中親眷俱是朝堂肱骨。整個大鄴,除了她那兩個孿生公主表妹外,她是最得寵的。


    而昭鸞不過是個番邦過來為質的公主。況且眼下,西涼在大鄴麵前又吃了敗戰,她這公主的位子就更加搖搖欲墜,怎麽比都不及自己萬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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