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欞窗外,暖陽和煦,杏花樹嬌姿妍態,於風中楚楚舒展枝條,花骨朵點綴其間,嬌俏可愛。


    瓔璣墊腳張望,「今年的杏花可都開了?」


    打從入春後,她每日醒來都會有這麽一問,璿花早已習慣,擰了布巾遞去,「還沒呢,郡主。今年的天兒比往年迴暖得要晚,奴婢估摸著,怎的也得再等個把月,杏花才能開。」


    「還要這麽久啊……」瓔璣癟癟嘴,麵露失色。


    前年她和某人約好,等開春就去城外賞杏花。


    可杏花還沒開好,西涼那頭就起了戰事。大鄴武將一時調配不開,他就被臨時調去西境應敵,一走就是三年。這約定也一拖再拖,至今未實現。


    但好在,上個月捷報已傳入帝京,算著日子,這幾日他也該迴了。這要是花還沒開好,人就先迴來了,可怎麽辦?


    「郡主放心吧,花總會開的。長公主不都說了麽?公子這迴對抗西涼,立了大功。西涼深受重創,且得消停個十數年。往後的日子還長著,待你們成婚,公子有的是時間陪郡主好好賞花。」


    瓔璣心頭一喜,旋即又捂著通紅的臉,跺足道:「瞎說八道什麽呢!誰要與他成婚,我是自己想賞花,跟他有什麽關係?」


    璿花和碎瓊相視一笑,「好好好」地敷衍著,心裏都在為自家郡主高興。


    她們口中的公子便是顧家三郎,亦是定國公世子,顧皇後的同胞弟弟。


    他曾師從白衣山人和柳眠風,甚至還跟當今聖上修習過,業精六藝,才備九能,既承襲了今上領兵時的果敢勇猛,亦濡染了其師兄的驚世之才和溫雅風度。


    帝甚喜之,特賜封號「白澤」。


    白澤乃昆侖山上神獸,通人語,曉世事,若逢明君則奉書而至,是為祥瑞。帝對其器重,由此可見一斑。眾口相傳,便有了「白澤公子」一說。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帝京閨秀無不向往。然誰人不知,公子和郡主是青梅竹馬,天造地設的一對。


    奚、顧兩家早年就已經在商討婚事,隻待公子迴來,郡主及笄,便要再結這秦晉之好。


    一切都收拾妥當,瓔璣匆匆出門,坐上馬車,朝皇城而去。


    壽陽公主戳著她額角,喋喋報怨她懶散、不懂規矩,又從櫃子裏翻出冊子,最後叮囑她笄禮上的事宜。瓔璣絞著衣裙穗子,有一搭沒一搭地聽她說話,心裏還在惦記杏花的事。


    馬車行著行著,忽然一頓,母女倆都猝不及防地跟著晃了晃。


    「怎的了?」瓔璣張口問道。


    車夫迴話:「前頭的路堵了。看情況,像是出征西涼的軍馬班師迴朝了。」


    出征西涼的軍馬迴來了?那豈不就是他也迴來了?


    瓔璣渾身一顫,忙掀開轎簾往外看。


    街上人頭攢動,一隊人馬穿過漫天鮮花行來,「鄴」字旗上的白澤紋隨風招展,凜凜生威。


    馬車停得地方太遠,瓔璣瞧得不是很清楚,可還是一眼就認出了走在最前頭的男人。周遭的一切都在金芒中淡化虛無,隻有他每個表情,每個動作,甚至衣裳上的褶皺清晰可見。


    修眉星目,麵容俊朗,還是記憶中的模樣,卻又比當年更多一分穩重。


    「飛卿哥哥!飛卿哥哥!」


    瓔璣迫不及待探出半幅身子,朝他拚命揮手。


    顧飛卿耳朵微動,似乎在滿街喧鬧聲中聽見了,轉目看來,卻隻瞧見一個飛速消失的頰紅色身影,和搖搖晃晃的車簾。


    他眉心輕折,凝目正待細瞧,旁邊的副將有事尋他說話。等商量完,他再次轉頭,馬車早已不知去向。


    「娘親,你做什麽呀!」瓔璣理了理被扯亂的衣裳,想叫停馬車。


    壽陽公主抬手敲了她一記,「還在大街上呢,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胡鬧什麽?」


    啐完她又心疼地幫她揉額頭,聲音柔緩下來,「娘親知道你想見卿兒,可現在不是時候。笄禮眼瞧著就要開始,這可是你皇後舅母提前三個月為你準備的,全帝京的命婦都來為你見禮,你若是遲了,對得起她麽?」


    瓔璣嘟起嘴,不說話。


    壽陽公主一哂,「你個沒出息的!那咱們就先不說你,就說卿兒。他今日迴來,定是要先去金殿上述職,等著你的皇帝舅舅給他封賞,滿朝文武可都等著呢。他若是因為你耽誤了正事,到時這賞賜變成處罰,你可對得起他?」


    瓔璣張嘴想說「不會」,壽陽公主一眯眼,她又蔫了腦袋,嘴巴噘得跟朵牽牛花似的。


    壽陽公主「噗嗤」樂開,湊到她耳邊低聲打趣:「怕什麽,你的飛卿哥哥又跑不了。倘若他真想跑,這幾年又怎還為你守身如玉,屋裏頭連個通房侍妾都沒有?」


    頭一迴聽娘親跟自己說這些,饒是瓔璣平日再大大咧咧,此刻也由不得熱了雙頰,推開娘親,捂著臉哼哼唧唧,「娘親你說什麽呢!怎的連你也開起這玩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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