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著唇,恨聲道:「不許到處沾花惹草,若是敢給我帶迴什麽北戎公主,亡將之妹,看我怎麽收拾你!」


    戚北落起初還「嗯嗯」點頭,聽到最後,忍不住笑出聲,貼著她耳朵輕蹭,「你放心,嶽父、姐夫、還有我跟奚二,一定會毫發無損地迴來。」


    號角聲起,旌旗招展,聲聲摧心肝。


    戚北落用力親了口顧慈,又俯身親了下她的肚皮,指著裏頭的小人,故作兇狀,「小子,爹爹不在的這段時日,你可要聽娘親的話,不準折騰娘親,知道嗎?要是你敢搗蛋,叫爹爹發現,等你一落地,爹爹就收拾你!」


    顧慈被逗笑,撫著肚子嬌嗔地剜他一眼,「德性!」手還攥著他的手,不忍鬆開。


    「迴去吧,別送了。」戚北落麵朝她,倒退著往後走。


    顧慈點頭,鬆開他手腕,指尖滑過他掌心,又勾住他指尖,抓住他衣角。一雙秋水般的眼眸蓄滿淚光,盈盈望住他,欲語還休。


    戚北落心如刀絞,也不催她,陪她安靜站著。曙色破層雲,映染在兩人癡纏的指間,如玉皎潔。


    顧慈被陽光刺了目,微微眯起眼,望著他,視野越發模糊。吸吸鼻子垂眸,瞥見指下被拽變了模樣的蟒紋,玉指一顫,衣袖輕飄飄滑落,她又趕忙抓入手中,留戀許久,終還是在最後號角聲中,無力垂落。


    「早點……迴來。」


    「有你等,我一定早去早迴。」


    深宮歲月長,戚北落一走,顧慈的心便空了大半,終日窩在房中,要麽看書,要麽縫孩童穿單衣小靴,閑下來就忍不住梁上的燕子發呆,掰著指頭細算戚北落眼下到哪兒了,可有吃飽飯,有沒有生病?


    好在顧蘅和顧飛卿時常過來伴她說話,她分了心,日子倒也清閑神怡。


    裴行知雖誌不在朝堂,可既然接了戚北落的班,便會盡心竭力輔佐宣和帝,絕不怠慢。


    許是受北境戰亂影響,帝京城也不大安寧。南下的流民突然增加,城中一時接應不過來,流民無處安身,聚在城郊,久而久之便成了流寇,禍亂一方。


    就應對之法,朝堂上眾說紛紜,有主武力剿除,有推懷柔感化,雙方各執一詞,誰也不讓誰,吵得宣和帝腦瓜仁疼。


    最後還是裴行知毛遂自薦,不帶一兵一卒,獨自赴京郊,尋匪首談判。


    朝中幾個老油條嗤他不自量力,定沒有好果子吃。誰成想不出兩日,他竟真招安成功,不戰而屈人之兵。自此鋒芒畢露,無人不服,再不敢輕視其才幹。


    宣和帝對他更是讚賞有加,有意授他官爵,他卻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問及理由,他隻遙望庭院中的一株海棠,抿唇不語。


    宣和帝心道可惜,但也沒所做強求。


    轉眼到了十月,秋風送爽,北雁南歸。東宮後院裏海棠都已謝盡,改讓金菊折桂,夾雜濃鬱的果香。


    姐妹倆的肚子都鼓成了圓滾滾的球,顧慈懷胎明明比顧蘅少一月,肚皮卻比她還圓,恐有異常,心中不免擔心。


    太醫診脈後,彎著眉眼,連聲道恭喜,「太子妃莫要擔心,這並非胎兒有異,而是雙生之相,您懷了雙生兒!」


    顧慈一驚,垂視自己肚皮,裏頭竟有兩個小家夥,都是她和戚北落的孩子。


    「慈兒真厲害!這要是一男一女龍鳳胎,得省多少力氣。」顧蘅一手托腮,一手輕撫她肚皮,滿目欣羨,「等太子殿下迴來,可千萬要讓他好好獎勵你。」


    讓戚北落獎勵自己?他會獎勵什麽……顧慈腦海浮想聯翩,臉頰不由泛起雲霞,咬著唇瓣不敢接話。


    雲錦前腳領太醫出去,雲繡後腳就闖進來,顧不得擦汗,興衝衝道:「兩位姑娘,北境來信了!」


    兩人眼睛俱都亮起,迫不及待搶信細閱。


    信封厚厚一遝,沉甸甸的,都快趕上槅架上隨便一本書。


    每張紙的右上角,都畫著朵四瓣海棠。這是他們兩人間的密語,海棠本該是五瓣,因著他們在家中都行二,加在一塊便是四,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這便有了所謂的「四瓣海棠」。


    第一張信紙赫然是報平安之語。


    「嶽父和姐夫都平安。北戎奪走的三城都已收迴,過兩日待瀧江水結冰,我便領兵渡江,直取北戎腹地,救迴他們,一塊迴家。」


    顧慈長長舒出一口氣,懸了許久的心終於落下些,往後繼續翻。


    接下來的內容都是些日常瑣碎,沒個具體主題。有時一整張紙密密麻麻都是字,沒個空地方,有時寫一段便空上兩三行,斷斷續續,大約是空閑了就寫,日積月累而成。


    一件件讀來,清冽的聲線猶在耳畔,仿佛戚北落眼下就擁著她絮絮說話。


    「北境已經入冬,天氣一天變三迴,比你的脾氣還琢磨不透。」


    「這兒的婦人都會騎馬,上迴在獵宮,還沒教會你騎馬,你就懷孕了,待孩子出世後,我連著他的份一塊教。等你踅迴來,我帶你來這跑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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