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鈺呢?」


    許汐白情急之下直唿其名,遭得老管家一記白眼。


    「先生呢!」


    看著天色,似乎過到第二天,他又從熟悉的柴房裏醒來,昏倒前記著邵管家就在一旁。


    「嗬……呸!」嘴裏的牙膏沒吐幹淨,邵管家舌頭頂著啐出口白沫飛出老遠,許汐白感嘆這比他現世裏見過的老爺子口技還要了得,就是半天不說要緊的話。


    他心急得快哭出來,在原地跺腳:「邵伯你怎麽不說話……先生呢,他出事了嗎?」


    老管家腰間係了條白布,腳上布鞋麵為淺黃色,看著看著,許汐白緊張地問:「您……這是什麽打扮?有白事?」


    「邵管家,我給埋好了……」萬晴前襟裏也露出半塊白色長巾。


    許汐白拽了下她袖子,淚珠順著眼眶顆顆砸下來:「晴兒……先生,埋在哪兒了。」


    萬晴懵懂無措地看了看邵管家,思慮過後捏著下巴慌笑道:「許公子不是,不是少爺,是後廚養的母雞突然死了,李廚子養了一年多有感情了,就讓我給埋在院子裏!」


    許汐白拉長臉道:「那你揣塊白布做什麽呀!」說罷,吸溜迴鼻涕。


    「……這不是,新換了批打掃衛生的工具嘛。」


    許汐白:「……。」


    邵管家投以嫌棄的目光,嘴扁成個拱形:「少爺命硬死不了,許公子是不還覺著失落了?」


    「這話怎說的,我是擔心那斧頭幫的亡命徒真動起手……先生遭遇不測,沒事就好。」


    趕緊抹掉眼周濕潤,許汐白抬眸間,肖府的男主人漠然從他麵前經過,從居室走向廚房。


    不出一刻鍾,杜鵑也從正房裏頭緩步出來,扶著腰,腿步邁得有些吃力。


    許汐白腦子升騰起熱氣,指向杜鵑的背影不可置信地問:「杜鵑小姐為何從先生房裏出來的,他們……他們昨夜裏,同睡一個屋子?」


    邵管家:「我也不能整天盯著位姑娘看,夜裏老朽睡得早,不清楚。」


    被肖鈺帶迴府中的日子裏,許汐白就沒考慮過肖鈺變心這種情況。


    就像老管家所說的,肖爺就算有三妻四妾也是該的,這才留下杜鵑一位,他怎麽忽然像被當頭一棒砸得胸悶氣短!


    立在庭院裏,環境並無變化,少年卻突然感覺牆徒四壁高聳,而他孤立無援。


    男人接他迴府,同意繼續寄宿在此處,且將賣身契交還給了許父。


    意味著從此刻起,許汐白可以不受肖鈺的掌控,自由進出,他們之間的買賣關係也已作廢。


    「許公子,您身子恢復如何?我煮了雞蛋和沒放鹽的麵條湯,您吃了再走吧……」


    「我、去哪兒?」許汐白站著不動。


    萬晴躊躇道:「嗯,少爺之前給您安排在舒樺街的複式樓還能住,少爺沒提及租金的事兒。」


    這是要他走,杜鵑留?


    一周未歸,就與名角促膝長談到床上,動了真情是麽。


    許汐白死死咬著下唇,鼻頭酸澀,想起二人在私室裏時男人每次動情,都要擁吻他許久,在胸口紅痣上留下嘬紅的痕跡。


    他扯緊領口,用手掌按壓下心口異樣的感覺,嘴裏念著:「不,我不去。」


    肖鈺端著餐盤,裏麵放著剛煮好的雞蛋和兩碗油光水亮的小餛飩,繞行至杜鵑的居室停下。


    許汐白氣唿唿地沖跑過去,在肖鈺沒開口前率先接過那托盤說道:「先生,我自願留在府裏打雜做事抵工錢,還請您留個柴房給我住,賞我口飯吃。」


    「我……」


    許汐白忍下眼淚,捧著早餐輕敲了下偏房的門,杜鵑以為是肖鈺又來找她吐牢騷,無奈拉開門,看見張憋紅了的漂亮臉蛋。


    「杜鵑小姐,請用早餐。」


    一腳踏進去,許汐白腳後跟一勾,將門帶上。


    肖鈺被關在外頭,舌頭默默掃過口腔舔了下後槽牙。


    「……我的飯,也在那。」


    杜鵑悄然落坐,盯著少年徒手端起滾燙的飯碗,她想提醒這一句,餐盤裏有隔熱用的方巾可用,但奈何那人神情凝重,她不便說。


    沒做過粗活,隻能說肖鈺沒使喚過。


    心情都放在臉上,由眉目間流露出來的,都是神傷。


    她其實不願夾在兩人之間,做這「第三者」。


    肖少爺也好,許公子也好,各自都是千金眼裏才貌俱全的優質情郎。


    隻不過,她插得有些生硬。


    「許公子。」


    許汐白低著頭喃喃道:「杜鵑小姐叫我汐白便可,我不是什麽公子少爺,雖已自由身,但我自願留在府裏做工抵薪。」


    「他又不留你,你走就是了。」杜鵑故意說這話,想替伯樂與救命恩人探探少年的真實心意。


    「……我喜歡先生。」


    少年相貌是她平日裏少見的俊俏,這還沒有粉飾過,要是送進戲班子裏將眉眼描畫,戲服一披,不知道得迷死多少個看戲人。


    她笑笑,舀起一勺餛飩湯小抿口,吞咽下後說:「汐白,肖爺對你更像是見色起意,那種新鮮勁過去後,再美的臉也見過不驚了。」


    杜鵑一想到肖鈺來韶光堂的後半夜,指縫間流淌熱淚醉醺醺地發泄著情緒:「……他根本不曾真心留意過我,隻能欺辱他,讓他怕……」


    男人親口訴說著幼稚行徑,隔天酒醒就忘記了,直到現在也不肯再承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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