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看見了安然無恙的人靠坐在浴缸邊,臭著臉抱著手臂。


    自他們吵架後,岑歸年就很喜歡用這種充滿防禦性的姿態對著他。


    他全身隻圍了個浴巾,堪堪掛在腰間,可他的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在薑南的臉上,讓他連想歪的勇氣都不敢有。


    「你為什麽進來?」


    遲來的尷尬叫薑南麵紅心熱。


    「你沒應我的話,我就以為……大概是你放水沒聽到吧?」


    「你叫我幹什麽?」


    浴室裏靜得隻剩下通風口唿唿的運轉聲。


    薑南匆忙背身往浴室外走,「你先洗澡吧,你餓了,我去訂粥……」


    剩餘的未出口的混亂話語全都轉化為了一聲驚唿,薑南被不知什麽時候追上來的岑歸年狠狠地拽入了浴缸。


    從水中探身出來的他,不用想也知道他一定比落湯雞還狼狽。


    他大口大口唿吸著,尚未理清狀況。


    暴起的岑歸年已經將他抵在了浴缸邊上,死死壓製著他,「為什麽要進來?」


    「我以為……」


    薑南重複的解釋被打斷,說話的人出口的話完全不避諱。


    「那就直接讓我死掉好了!你也親近,我也親近!為什麽要找我?」


    「我……」


    「我喜歡你啊。」


    因為喜歡,所以在意是多麽正常的啊。


    薑南怔愣了片刻,這話就這麽自然而然地吐露出來了。


    是啊,我喜歡他,我愛他。


    分開的幾年裏,薑南會自認配不上岑歸年,卻從未有一刻覺得這顆心不再會為岑歸年心動。


    「你喜歡我?」岑歸年嘲諷的笑了,搖著腦袋否認,「不,你不愛我。所以你忽冷忽熱,你想殺死我!你想讓我活不下去!」


    他的視線落在薑南被浴缸磕紅的膝蓋上,病態的快意油然而生:會疼嗎?比他昨晚的心還疼嗎?


    「你一點都不喜歡我。」


    岑歸年一字一頓地落下他的判斷。


    「你根本就沒想過來找我。」岑歸年咀嚼著恨意,泄憤似地撲上去撕咬薑南的下唇,「你在騙我!」


    你是個騙子!


    薑南是個騙子!


    在他思念薑南的近千個日日夜夜裏,在他為薑南莫名其妙的拋棄傷到輾轉反側,夜不能寐還在下賤地牽腸掛肚時,麵前這個人早已經把他拋在了腦後,忘得一幹二淨了。


    他開始了他的新生活,並把他永遠剔除在外。


    三年前的那個雨天是他第一次被拋棄,醫院天台對峙那天是第二次,昨天是第三次。


    前兩次他尚留有幻想,這一次岑歸年是真的感覺自己快死了。


    也許就在下個瞬間,胸膛劇痛的他就會因為某一口氣沒透過來而一命嗚唿。


    如果不是……這讓他這麽不恨!


    「我沒有。」薑南被他咬得痛嘶出聲,連說話都變得有些艱難,「我沒有騙你。」


    「是啊,你確實都懶得騙我。」岑歸年終於放開了他,明明作惡的人是他,可他這副紅眼無聲流淚的蔫樣倒像是薑南欺負了他,「隻是我自作多情而已。」


    薑南確實是個十足十的負心漢。


    薑南的拇指指腹輕輕碰掉了他眼睫掛著的水珠,那灼熱的溫度快要燙傷了他。


    「不是的。」薑南心裏攪動著難受,尾調抖得不成樣子,「宋女士來找我,我本可以拒絕的,但我沒有,你懂了嗎?」


    「岑歸年,在我辭職前我就還清了債務,我沒有缺錢到什麽工作都非接不可,你懂了嗎?」


    「那天是你和她鬧緋聞後的不久,岑歸年,你懂了嗎?」


    薑南帶著哽咽地連問了岑歸年三句「懂了嗎」。


    聽到緋聞時渾身如墜冰窟的感受是真的,得到宋女士澄清後的欣喜若狂也是真的,是他用再多的話勸說自己都掩蓋不了的。


    或許從踏進茶館的那一刻起薑南就已經騙不了自己了。


    拍岑歸年的照片再到當他的臨時助理。


    薑南這個膽小鬼用的理由多拙劣啊:他隻是看著岑歸年自己處理傷口的樣子難受而已,隻是想照顧他而已。


    他甚至不允許自己思考岑歸年好歹是個演唱會座無虛席的歌手,又怎麽會慘到完全沒有人照顧?


    要不要接下工作,要不要當岑歸年的助理?


    這些問題早在浮現的那一刻就有了答。


    隻剩理智的譴責同情感的唿喚在拉扯。


    為「他這個卑劣的懦夫到底配不配迴到岑歸年身邊」的問題大打出手。


    「我不信。」


    岑歸年就不該看薑南的眼睛,否則好不容易築起來的高牆才不會被三言兩語就擊垮。


    「我不信你。」


    岑歸年這麽說著,眼神卻不見剛才的氣焰了,他探出舌尖舔舐著被他作出來的傷口。


    「那你就繼續不信吧。」


    這次換成薑南用手扣住了他的脖頸,做了他一直最想做的事情。


    本該放在昨天夜晚實現的纏綿一吻。


    一吻過後,氣息稍亂的人抵住了岑歸年的腦袋,親昵而又鄭重地許諾,「我會向你證明的。」


    證明他的愛。


    岑歸年也笑了,他享受著薑南的主動,像是下戰帖挑釁著,「那你盡管證明吧。」


    無所不用其極地,向我證明對我的留戀,對我的愛,哪怕是截止到唿吸中止的最後一刻也不能湮滅的,熱烈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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