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小曦迴頭見她臉色不好,慌得打發了計程車走,奔迴去扶住她,「怎麽了?不舒服嗎?」


    「沒有,」鄒媽媽對他笑,像兒時一樣撫摸他的頭,眼裏含著些欣慰,欣慰中又藏著淚,「我們小曦長成大男孩了。」


    展小曦端著一副下巴朝天的拽樣子逗她開心,俯身在她肩頭撒嬌地蹭,「不要傷感嘛,我是長大了,又不是要插翅膀飛了。我和丞哥商量好了接您過去住的。」


    鄒媽媽有過一段婚姻,嫁的是一同長大的戀人。


    因為不會生育,丈夫性格又很軟弱,被婆家逼迫離了婚。


    之後便全情照顧他們這群小潑皮到如今,再沒有過情感經歷。


    一晃便是二十幾年,匆匆半生。


    展小曦一直心疼她熱鬧環伺的孤苦,早早計劃好了,買一套離福利院近些的小兩室,他和陸雪丞住一間,留一間主臥室給鄒媽媽,方便他們照顧鄒媽媽,也方便鄒媽媽上下班照顧新的小崽子們。


    再在旁側給小虎租個單間,男孩子大了,總是想要個獨處的空間,集體宿舍環境也不好,他想帶小虎出來。


    他想著陸雪丞應該跟他心意相通,所以才沒有問他的想法。


    鄒媽媽沒接展小曦幼稚的承諾,推推他的肩讓他起來,嗔責:「多大的人了,還撒嬌。」


    展小曦可愛地笑,確定了鄒媽媽不是不舒服,努努嘴,「走了啊,丞哥在等。」


    「曦寶。」鄒媽媽喊。


    展小曦察覺到她嗓音裏的異樣,定住腳步迴頭。


    「寫自己的名字。」


    鄒媽媽望著他,認真地說。


    展小曦蹙眉,一時沒聽明白。


    「房產證上,」鄒媽媽把話說直白,「寫展小曦。記住了嗎?」


    「聽媽媽的話,隻寫展小曦,寫你自己一個人,啊。」


    她絮絮叨叨地重複交代,尾音甚至染著哀傷,帶著哀求。


    展小曦不懂她為何那樣哀傷,她也不願深作解釋,隻是機械地重複。


    被她哀求的語氣觸動,展小曦咽下無數句疑惑,乖乖地點了下頭。


    「記住了媽媽,我記住了。」他說。


    陸雪丞打來電話催促,展小曦應下了對鄒媽媽的承諾,忽然間不知道要怎麽迎接陸雪丞的聲音,有生之年第一次沒有接聽陸雪丞的通話。


    帶著一份無需有的愧疚,他甚至沒有過問高的離譜的房價,確定是自己負擔得起的金額就跟隨陸雪丞的安排預約了銀行。


    在辦理證件手續的時候,開發商負責人問產證寫誰的名字。


    陸雪丞傲氣,不是他付的錢,他不作聲,把目光投向展小曦,等他答。


    「展小曦。」展小曦說。


    陸雪丞目光緊縮了下,聚焦地看他。


    展小曦的名字是鄒媽媽取的,鄒媽媽抱他迴來時繈褓裏附了張字條,內容是很簡單的兩個字:姓展。


    鄒媽媽便和園長阿姨商量,給他取了這樣一個名字。


    在收到第一筆版權款項時,展小曦刻意迴避掉了自己的姓氏,換了「夏可」的署名。夏日可畏。


    他生在夏日,也被拋棄在夏日。


    他清楚創作人的身份可能會被很多人知曉,所以不想留下帶有血緣關係的任何一個字。


    不希望拋棄他的人有朝一日看到一個姓氏相關的名人,自戀地猜測這會不會是他們的子嗣。


    哪怕全天下姓展的人有千千萬,通過一個姓氏找到他的概率趨近於零。


    他可以在心裏幻想億萬遍有父母疼愛的生活該是有多溫馨,卻不願意真的麵對生身父母哪怕一秒鍾。


    拋棄就是拋棄,繈褓裏的小小生靈也有自己的決絕和傲骨,不願匍匐迴去痛哭流涕地問一個苦衷緣由,求一場世俗眼裏的團圓大歡喜。


    展小曦話沒有說完,接下去開口。


    陸雪丞這才把眼神放鬆,好笑自己想多了似的轉走了眼神,閑在在地抄手端在一旁看風景。


    「展顏消宿怨的展,大小的小,晨曦的曦。」展小曦補充。


    忘記昨日的仇怨,守自己一方小天地,做明亮的晨曦。


    陸雪丞再次把目光轉向他,與剛剛片刻即逝的詫異不同,帶著箭一般的。


    可他最終還是忍住沒有在人前說什麽,冷冷地帶著展小曦跑完了剩餘的手續。


    展小曦付了房款才去看自己的「家」。


    與想像中很大不同,裝潢很好的一套奢華別墅,空落落的。他不喜歡。


    陸雪丞無視他的喜怒,他也很快藏住了失落,隨陸雪丞一樓二樓三樓地參觀。


    這裏是音樂工作室,那裏是器材設備間,比展小曦最初想的全套房子還要寬敞的主臥套間。


    接待區,健身房,會客廳,茶藝間,創作室……


    上下十多個功能分區,連同保姆的住處都規劃了進去。


    唯獨沒有給鄒媽媽留一個歇息的角落。


    「我答應鄒媽媽……」


    展小曦感覺胸腔憋悶得快要不能忍,他可以委屈自己,但他不能舍下鄒媽媽。


    可是剛開了個頭就被陸雪丞堵了迴去。


    「她沒答應你吧?」陸雪丞篤定地反問,用長兄的語氣向他講述人生的取捨,「不方便,懂嗎。」


    「畢竟沒有血緣關係,一個單身女人跟兩個成年男人住在一起,你叫她如何自處?」陸雪丞劍指展小曦欠考慮的少年氣,「鄒媽媽比你懂事故,所以不答覆你幼稚的安排。真照你想的住在一起,尷尬的是三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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