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代表宋葬根本不打算好聚好散,既不給自己留下安全後路,也絕對不會讓任何被他招來的靈體,輕易離他而去。


    殷臣睜著一雙猩紅豎瞳,表情凝重地立在宋葬肩頭。


    宋葬拿出一枚橢三角形的金屬吉他撥片,放於粗製濫造的靈應板之上,閉眼深唿吸,平心靜氣。


    他將白皙食指輕輕按在撥片中間,輕聲開口:「你好。」


    本就冰涼的金屬觸感,驀然在感官中變得強烈起來,帶起一陣猶如電流的刺痛感。宋葬盡可能放鬆對右手的掌控,任由撥片自行拖曳著朝左上角挪動。


    ——【yes】


    「你是小鬼,還是嬰靈?」宋葬輕聲問。


    餐桌深處傳來一聲沉悶的異響。


    ——【both】


    兩者皆是?宋葬饒有興致地勾起唇,若有所思。


    小鬼的本體,來自於誕生後又不幸夭折的嬰兒,由大師進行精細飼養,逐漸轉化為可被操控的怪物。


    雖然小鬼也存在失控風險,但隻要保持長期充足的鮮血供奉,飼養人與小鬼之間會形成緊密的羈絆,關係非常牢固,猶如一對病態扭曲的母子。


    但嬰靈……卻是從未順利誕生的胎兒,在種種不甘與怨念中形成的獨立靈體,無須供奉飼養便已然足夠強大,且通常偏向邪性。


    若放任嬰靈自由存活在人世間,它們將會懷揣著惡意隨便殘害他人,尤其傾向於針對孕期女子。


    所以在理論上,小鬼與嬰靈,絕對是兩種截然不同的能量體係。


    它倆是怎麽和諧相處的?


    宋葬好奇地撚了撚金屬撥片,歪頭問:「你幸福嗎?」


    「轟隆——」


    話音剛落,四腿餐桌莫名其妙塌了一角,突兀得令人猝不及防,就像在故意恐嚇宋葬一樣。


    宋葬重心稍有些不穩,但依然緊緊按著劇烈顫抖的金屬片。


    白皙指腹間蔓延起滾燙的熱意,淺色金屬逐漸被燒得火紅,宋葬卻未曾鬆手,照樣麵不改色。


    相比起殷臣那簇青白火焰的恐怖威能,這一丁點滾燙的感覺對宋葬來說……唔,與泡溫泉毫無區別。


    宋葬沒被嚇跑,金屬片尚未脫手,他遵守了規則。靈應板的另一邊,也隻能被迫遵守規矩,繼續迴答他的問題。


    ——【no】


    不,它當然不會感到幸福。


    「讓我幫你獲得幸福,好嗎?」


    ——【no】


    不好嗎?


    宋葬緩緩勾起唇角,漆黑眸底浮現出些許惡趣味的愉悅。


    「如果你拒絕了我,你將永遠無法從我身邊逃離,永遠被困在我的靈魂身邊,再也沒有自由的可能。你真的確定,你無論如何也不願意接受我的幫助嗎?」


    「砰砰砰!砰砰砰!」


    餐桌裏又響起了拳打腳踢般的憤怒聲音。桌案上墨跡分明的字母,變得渾濁而混沌,氤氳出層層疊疊腥臭血紅的不詳汙痕。


    宋葬笑意不改,右手仍然一動不動壓在漫起血汙的餐桌上,在與無形之力的對抗中碾壓出一道又一道猙獰裂痕。


    餐桌報廢了,靈應板也不會報廢。小孩子叛逆鬧脾氣,完全沒關係,用絕對的抗性碾壓就好了。


    兩相僵持片刻,宋葬繼續微笑著施加籌碼。他從儲物空間拿出一串冰冷的怪異炸串,垂眸盯著顫抖滾燙的金屬撥片,直接咬了一大口,吞入腹中。


    ——【ahhhhhh!fuck you!】


    係統提示與靈體的迴應同時出現。


    手臂被撥片帶動著左右快速滑動,桌板被手肘撞擊得哐哐作響,房間裏分明沒有人在說話,宋葬卻能從文字裏清晰感受到,小朋友近乎崩潰的憤怒尖叫。


    宋葬唿吸微沉,愈發愉悅地輕笑出聲。


    每次食用幸福小區的血肉,他就會變得格外興奮,話也多了起來。


    「無論你遭遇過何等不公,我都有能力為你報仇。聽明白了嗎?你的願望是什麽?你要怎樣才能獲得幸福?


    「別害怕,告訴我,我會幫你,否則你這輩子也別想再離開我……我就算死也不會放手的,我把靈應板綁在腿上、隨身攜帶,你的能量就是傷不到我,未來的你又能怎麽辦呢?


    「違反規則的一定是你,遭受反噬的也一定是你,聽話。」


    金屬片深深陷入餐桌之中,血水蔓延得越來越多,摩擦出令人牙酸的怪異響聲。


    但無論如何,那兩個暴躁的小朋友還是選擇了妥協。


    ——【kill them all】


    「殺了誰?說清楚,我要名字。」宋葬愉悅地歪了歪頭。


    ……


    十分鍾後,一切塵埃落定。


    殷臣化作青白火焰的詭譎形態,被宋葬支使著飛來飛去,把餐桌燒得一幹二淨。


    金屬撥片也被他熔煉為柔軟的液體,一併沖入下水道裏。燒完以後,殷臣瞬間變迴雪色小蛇的模樣,黏黏糊糊貼迴宋葬身邊。


    他很清楚,宋葬最喜歡這條小毒蛇了,怎麽摸都摸不夠。


    殷臣也不知道為什麽,這兩天他特別享受被宋葬摸遍全身的感覺。這與他在天海之旅時的心態不太相同,就好像……宋葬曾經也這樣摸過他完整的皮囊。


    一想到那種過分親密的畫麵可能存在過,殷臣心裏就升起些酥酥麻麻的癢意。


    可惡,他全都不記得。


    殷臣恨恨地輕咬宋葬一口,將腦袋貼在宋葬微涼的皮膚上蹭了又蹭,藉此緩解心底醞釀多時的暴躁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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