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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轎子裏果然就是顏管家。


    顏管家雖然坐在轎子裏,但他卻在如此黑暗中居然能看到我的存在。


    他顯得很吃驚,說:“二小姐!”


    我靜靜地望著他,說:“顏管家,什麽時候這麽愛坐轎子了,居然連晚上出來也坐著轎子。”


    顏管家幹笑著,說:“人老了,走不動,隻好坐轎子才舒服點。”


    他的轎子是不用人抬的,上次是這樣,這次還是一樣。


    我有點好奇,問他:“顏管家,你好像每次坐轎子都不要人抬的嗎?”


    顏管家的轎子明顯地一顫,甚至在這黑暗中,我仿佛也能感覺到他臉色的急劇變化。


    晚上對於我來說,可謂一團漆黑,但對於未央卻是遊刃有餘。


    我能看到一切,得力於未央。


    顏管家很快恢複了正常,問我:“二小姐,這麽晚了你怎麽會在這裏?”


    我略微一絲冷笑,說:“顏管家,你這是明知故問嗎?”


    顏管家“啊”了一聲,聲音也突然變得尖利起來:“二小姐,原來你這是故意要陷害我們?”


    我知道他說的是什麽意思。


    他以為我跟官府設了這個陷阱,就是為了要抓他們一個現行。


    但我的本意並非如此,我隻不過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欲借刀殺人而已。


    借當然是借天道行的刀。


    爹和靖王爺都在苦苦尋找兩大墓葬,所以我才會將墓神的假消息故意透露給方摧心。


    方摧心本來想從我手裏獨吞,卻沒想到被惠當初給壞了好事,沒奈何之下,方摧心隻好將這消息匯報了給爹知道。


    爹急於求得,何況又聽我說是墓神的授意,他不管信與不信,我知道他都會不顧一切的派人前來搶奪《葬經》。


    因為就算爹對嶽雲清有所顧慮,但對於對《葬經》勢在必得的靖王爺來說,他寧可錯殺一千,也不會放過一個。


    於是,隻要爹的命令一下,嶽雲清必死。


    未央的仇自然也就報了。


    隻是我沒想到,我的算計,最後反而被惠當初給算計了。


    難怪惠當初之所以死皮賴臉要當我的車夫,甚至幫助我送《葬經》給嶽雲清,原來就是為了這一刻。


    當初,以他的話說,他是要看從《葬經》裏到底能不能找到兩大墓葬,而他所說的看,就是要看最後誰會來搶奪這本《葬經》。


    這一瞬間,我忽然覺得自己很可笑。


    顏管家重重的歎了口氣。


    我說:“我沒想到他們會來,我也不過隻是想用你們的手段,重複了一年前的某一個晚上所發生的情景。”


    顏管家的臉色又變。


    我歎了口氣,說:“顏管家,我尊敬你是一名長者。迴去勸勸我爹吧,趕緊收手,別再這樣了!”


    說這話我都有些心虛,我本來想說別再做這一行了,可一想到我做的不也正是這一行嗎?


    我覺得是多麽的可悲可笑。


    顏管家坐在轎子裏,重重的歎了口氣。


    我以為他要走了,沒有再說。


    哪知顏管家又說:“想收手,那是再也不可能了。二小姐……”


    他語氣裏充滿著一股令人深思的無奈和蒼涼。


    我微微一怔,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忍不住問了一句:“還是因為靖王爺?”


    轎子裏一陣沉默。


    嶽府前院的廝殺不知什麽時候已結束,但仍有不斷的嘈雜聲傳來。


    顏管家沒有迴答我,卻說:“二小姐,顏家就你一個人……唉,聽老朽一句話,你不要怪你爹,他從來都是愛你的。”


    愛我?


    我不覺一聲冷笑:“愛我又何必如此欺騙我?利用我?”


    顏管家說:“你錯了,他這是想要保護你。你該知道,有時候,舍棄也是一種保護。”


    我又愣住。


    顏管家沒有再說,轎子掉頭往山下移去。


    但一個人從黑暗中閃了出來,擋住了他的去路。


    這個人正是悔不當初的惠當初。


    惠當初說:“想走可就沒那麽容易!”


    轎子裏顏管家一聲冷笑。


    轎子忽然旋轉著朝惠當初撞去。


    惠當初長刀一展,來劈顏管家的轎子。


    轎子的兩根橫杠下沉,往惠當初下盤襲來。


    惠當初急忙閃避,再劈。


    一連串的攻擊,都被轎子化解了去。


    同時,一股強勁的氣場從轎子裏裂開。


    惠當初連忙以掌迎拒。


    他以八成功力擊出,滿以為可一舉擊退顏管家。


    哪知,顏管家的這股氣場更加強勁,立時將惠當初的功力摧毀。


    惠當初連連後退,已然大驚失色,驚唿道:“好深厚的功力!”


    這時,黑暗中又閃出一人,說:“不,應該是好強大的妖氣!”


    聽到這個聲音,未央吃了一驚,連著我都忍不住渾身一顫。


    少年天師京末雲。


    這家夥也來了,難怪未央害怕。


    未央說:“姐姐,走吧!”


    我不知道為什麽忽然有些擔心顏管家,竟遲疑著。


    轎子裏發出一聲大笑,顏管家說:“京末雲也來了,老朽可不奉陪了。”


    他說完轎子騰空而起,直往嶽府後院外飛去。


    惠當初和京末雲同時掠起,追了過去。


    哪知顏管家的轎子突然爆開,無數碎木片紛紛朝二人射來。


    二人急忙閃避,但這些碎木片可能受了顏管家的氣勁驅使,竟是繞向攻擊。


    二人隻得用武器格檔。


    趁這間隙,顏管家早已去得遠了。


    我這才放下心來。


    正要走開,惠當初走了來,說:“兄弟,我們又見麵了!”


    我不冷不熱說:“你這車夫可當得真好!”


    惠當初嗬嗬笑了笑,說:“正要向兄弟道歉。我這麽做也實在是無奈之舉!”


    我“哦”了一聲,便不再說。


    京末雲也走近來,可能是天太黑,他一時沒能認出我,倒是他感覺到了未央的存在,連忙驚跳著喝問一聲:“有妖氣,何方妖孽,快快現出原形!”


    惠當初沒好氣的說:“得了吧,京末雲,你別這裏有妖氣那裏有妖氣的。這位兄台……”


    京末雲哪裏聽他,竟然念了個訣,雙指一點,便點出一團靈火。


    借著火光,他這才看清了是我。


    他立時想了起來,驚叫著:“原來是你這小色鬼!”


    我腦袋不覺“翁”的一響,頓時尷尬得無以複加。


    惠當初莫名其妙的望望我又望望京末雲。


    我恨不得將京末雲一片片撕了,這口沒遮攔,說出話來也不怕人家難堪。


    幸好是夜晚,我轉過身去,隻想匆忙離開。


    哪知,惠當初又叫住我。


    隻是他還沒說話,京末雲神經似的指著我大喝:“原來那女鬼附了你的身,你這妖孽,還不速速拿命來!”


    他青鋒邪劍一抖,便要刺來。


    惠當初攔著他說:“京末雲,你又在胡說什麽?”


    京末雲急了,說:“惠當初,我什麽時候胡說了。你看……”


    他從身上掏出一口照妖鏡,然後用靈火照著,鏡子裏的我身上立時顯露出一個鬼魂來。


    惠當初也嚇了一跳,望著我一副不可思議之色。


    我還哪敢再呆,急忙掉頭就走。


    京末雲哪裏肯依,指劍刺來。


    我輕身一飄,蕩了過去。


    惠當初也不知該攔還是不該攔,看得有些焦急。


    京末雲劍勢急抖,似乎準備用速字訣。


    我自知非他對手,隻得說:“京末雲,枉你一代天師,連這個道理也不明白嗎?”


    京末雲一愣,說:“是何道理?”


    我說:“人有好人,鬼有好鬼!”


    京末雲抓了抓頭,說:“這又是什麽道理。我的職責是抓鬼,還哪有什麽好鬼壞鬼。”


    我說:“你這人不可理喻,無可救藥。你師傅是誰,你趕快迴去問你師傅,看我這話可有道理?”


    京末雲又一愣,望著我瞧了半天,說:“好,你等著,我這就去問。”


    他說完,真的走了。


    這迴該我愣住了。


    惠當初哈哈大笑,說:“京末雲這小子可真是太可愛了!”


    我也懶得理他,往山後走去。


    惠當初追了上來,說:“兄台,且慢走,可否聽我一言?”


    我隻得停了下來,反問他:“我是妖孽,你難道不怕嗎?”


    惠當初說:“人有好人,鬼有好鬼,我又何必要怕?”


    我不想與他多於糾纏,說:“那就告辭了。”


    惠當初說:“且慢,我是真的有話要跟你說?”


    我隻得又停了下來,沒好氣的說:“說吧!”


    惠當初走近來,說:“我知道你怪我利用了你。但我身在其位當謀其職,也是迫不得已。”


    我冷笑著說:“既然如此那你還說什麽?”


    惠當初說:“就是因為剛才看了京末雲的照妖鏡,我有些話是必須說的,也希望兄弟能為我提供一點關於恨連城的信息。”


    我默然靜待。


    惠當初說:“剛才聽你稱唿那轎子裏的人叫顏管家,而他叫你二小姐。你是女的?”


    我吃了一驚,但沒有迴答。


    剛才一時疏忽,倒讓他聽了去。


    惠當初說:“如此說來,你就是顏家顏五的女兒。”


    我知道是瞞不了他,他有他的手段。


    我隻得說:“那又如何?”


    惠當初說:“那麽問題就來了。我希望在我說到後麵的話時,無論你聽到了什麽,都要保持冷靜。”


    我望著他,不以為然。


    我想信,除了杜三娘,沒有什麽事能讓我動心。


    惠當初說:“這事情得先從錢知府那裏說起。當時恨連城留下線索,說是已查到了錢知府的秘密。我們得到信息趕去的時候,他就失蹤了。”


    我隻能多於惋惜。


    惠當初說:“但同時,錢知府也死了。”


    我微微一驚,但沒有問。


    也不用問。


    如果以前我可能不知道答案,但現在我顯然知道這是必然的結果。


    惠當初說:“後來,經過我多方調查,才知道一個叫幺哥的人,在那一天被一個叫顏五的人帶走了。而他們說,恨連城之所以失蹤,可能與你有關。”


    一直以來,對於恨連城的死,我實在不知道怎麽去麵對。


    此刻,惠當初說出來,我的心不禁一痛。


    惠當初說:“我不管你是否知道什麽,但我希望你能告訴我。哪怕他……死了,我們也要找到他。”


    他說話的聲音,忽然充滿了悲戚。


    我沉默了很久,他也不再說,隻靜靜的等待著。


    嶽府已完全沉靜下來,就好像不久前的一場屠殺從不曾發生過。


    考慮再三,我終於說了:“我什麽也不知道。但唯一知道的就是他死了!”


    惠當初雖然早已猜測到了這種結果,但此刻聽到我說出來,他還是難以接受。


    他的聲音都顫抖了起來:“在哪裏?”


    我沒有說。


    也不知道該怎麽說。


    惠當初忽然問我:“是顏五殺了他?”


    我沒有迴答。


    轉過身去的時候,一輪淺月從雲層後露了出來。


    我往山下走去。


    每一步仿佛走得異常沉重,一種無形的壓迫感讓我有些喘不過氣來。


    未央有些急了,說:“姐姐,你不要多想,這不關你的事!”


    惠當初忽然大聲說:“還有一件事,我思慮再三,覺得還是要告訴你為好!”


    我想起剛才他說的話,莫名的有些不安起來。


    惠當初說:“顏五也死了!”


    我赫然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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