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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紙黑字,一股兵鋒力透紙背,寫得再清楚不過。


    隻見上頭以小楷墨筆:


    因事關社稷,今著先生速速查清始皇墓及曹操墓葬之所在地,當以三月為限,逾期不至斬立決!


    落款人是:靖王爺。


    再有一方璽印,及爹的指膜。


    印紅而鮮豔,宛如一把血刀,高高懸在了顏家的頭頂。


    隻須刀落,一地濺紅。


    我和娘一落眼便是臉色蒼白,都嚇得呆住了。


    爹神色淒惶,望了妻兒,歎息不已,說:“本來這事兒我是不能說的,可是如今,實在沒有辦法了。”


    娘甚感惶然,說:“五哥,出了這麽大的事,怎麽我一點都不知道啊?”


    爹這會除了哀歎,也實在沒有辦法,說:“你本來有病在身,我怎麽能跟你說呢?”


    說了亦是徒添傷悲而已。


    娘搖了搖頭,很是自怨自哎,就好像出了這麽大的事,全是她一個人的錯一樣。


    我也沒料到會發生這種事情,聲音都有些發顫:“爹,這……這怎麽會這樣呢?”


    爹神色沮喪,長歎一聲:“這叫我怎麽說呢?唉,說來可是一言難盡啊!”


    他走到壁上油燈旁邊,取了旁邊香油添了上去,燈火倏然一亮,映得他的臉一片詭異之色。


    隨後,他轉過身來,望了我們一眼,便將事情因由娓娓道來。


    原來顏家的祖上,是以看風水出身的。


    看風水這個行業,無論哪朝哪代,都是吃香喝辣得讓人眼羨的行當。


    當然,這看風水,不但是耍嘴皮的活兒,還得有上有經綸下有帷幄的本領,所以這事兒並不是人人都會看的。


    不過話說迴來,看風水雖然前程大好,但無論多好的事情,總有其不好的一麵。


    因為看風水你固然能從中得到無盡的好處,但有時候卻也得擔當風險。


    一種隨時都有可能猝死的危險。


    猝死的意思,就是突然死了。


    假若有朝一日,哪位權威人物請你去看風水,說是他老爹老媽死了,得要尋處上等的風水寶地作為墓葬地,既然是墓葬地,自然也就是埋他老爹老媽的地方。


    這些孝子孝孫們為了老爹老媽能夠安心的在地下保佑他們,自然得防止別人來盜墓而破壞他家的風水,所以對這些墓葬地都是保密不可外傳的。


    也就是說,這墓葬地是絕不可以有知情人的,有了知情人就得滅口。


    而這風水寶地既然是風水師看出來的,當然也就是所謂的知情人。


    所以這個時候,看風水的和造墓的設計者,他們都身陷其中的成了可憐的知情人,而他們渾然不覺,自己的半隻腳早已經踏入鬼門關了。


    據爹的意思說,顏家的祖上曾經有兩個傑出的前輩,就是猝死在這點石成金的死劫裏。


    傳到爹這一代時,他是單傳,得天獨厚,青出於藍,看風水的本事十分了得。


    說是經過他法眼看了的風水寶地,其所在地的後人很快走狗屎運般的都有大富大貴。


    這種事以訛傳訛,以神傳神,很快使得爹的名聲跟怕壯的肥豬似的,樹大得招起風來。


    爹想著祖上那兩樁血的教訓,自知在死劫沒有找上自己之前,越早收手就越有得老善終的幸福可言。


    就這樣,少年成名的爹在若幹年後終於金盆洗手的退出江湖,而且還搬了一次所居地,用祖上和自己積聚的財富,裝模作樣的又開了個賣鞋的鋪子作為幌子,毫無憂慮過的著富足的隱居生活。


    隻以為自己這驕傲的一生,從此交付於閑人野鶴。


    哪知數年後,數月前,突然有三個人不請自來的找到了他。


    這三個人,一個是主子打扮,身著光鮮,形貌威嚴,此人便是靖王爺。


    另兩個是靖王爺的護衛,都是那種險些精煉成妖的人物。


    爹看到這三個人,自知善者不來,來者不善。


    果然,靖王爺一亮出身份,爹臉色大變,冷汗已濕了背脊。


    能令靖王爺親自登門的事情,不是塌天,就是陷地,這傻子都想得出來。


    靖王爺說:“傳說中,世間財富敵國,莫過於秦始皇的墓葬。至於曹操墓尚不知虛實,隻能一睹自知。”


    他的話十分簡潔,但爹隻裝著不懂,默不作聲垂耳傾聽。


    靖王爺說:“據說顏先生精擅於風水之術,故此特登門拜訪!”


    寥寥數語使得爹再也無法掩藏,誠惶誠恐間,已略略知道靖王爺此番前來的意圖了。


    靖王爺最後聲色俱厲,說:“限你三個月內,勘探出兩處墓葬所在,否則以誤國罪論處!”


    “誤國”兩字,大有玄機,爹如何聽不出來?


    可權大如天,爹隻是一介貧民,又如何違拗得過這一手遮天的靖王爺?


    爹顧及著全家老小的安危,別無選擇,無奈之下隻好答應了下來。


    於是,爹一咬牙就立了軍令狀。


    爹當時想:“憑以我這斷識風水的本事,或許能夠找得到秦始皇墓和曹操墓,這樣說不定還能救得一家老小的性命。”


    否則要是當麵違了靖王爺的旨意,毋庸置疑,立馬就是一個死。


    哪知事情逆料,雖然盜墓的都知道秦始皇陵傳說是在驪山,但爹卻費勁心機,卻始終無法找到入陵墓口。


    至於曹操墓,爹更是尋遍天下風水寶地,但卻仍是虛虛實實,無法找到其真正的墓址所在地。


    不過說來,想那秦始皇和曹操,一為蓋世始帝,一為絕世奸雄,他們的墓葬又豈能被世人所尋所破?


    爹自到這時始知不自量力,但要後悔已無可能,可要尋找到墓葬,那簡直勢比登天。


    一晃,日月如梭,轉眼就過了三月。


    靖王爺如約重來,依舊是那份光鮮奪人。


    那兩個精煉似的人物分立左右,形成了燕尾剪似的夾角之勢。


    爹雖知難逃一死,但還是百般懇求,靖王爺才又答允許以三月之期。


    若三月沒能完成任務,那便是再無後期的死決。


    三月算起來,便是九十來天,但也不過彈指一忽間。


    爹心急如焚,正走投無路之時,驀然想到了傳說中的墓神。


    墓神能盜盡世間所有的墓,什麽秦皇漢武,就是躲到十八層地獄,他老人家定然也能挖得出來。


    爹連連直拍腦袋,悔責不已:“該死的,我怎麽把他老人家給忘了呢?””


    可是轉而一想:“這墓神據說三十年前就已不知所蹤,這又到哪裏去尋找他?就是他還活不活在世上尚未可知呢!”


    一瞬間,爹從喜悅的希望高峰又重新跌入懊惱失望的深淵。


    但如今騎虎難下,活馬也沒得醫了,哪怕死馬也隻好試試。


    結果,又兩月,爹使盡渾身解數,四處探詢,仍是無功而返。


    眼看三月期限又至,也就是說全家人的死限全押在這剩下的三十天裏了。


    爹憂心如焚,可又實在無計可施。


    他頂著沉重的壓力,絲毫也不敢在家人麵前透露半點訊息。


    一切摧心的折磨,全由他一個人默默的承受著。


    爹說到這裏,鐵打的男子,也忍不住淚光閃爍,無法自己。


    這就好比,一個人明知他的親人都得了死症而不自知,但他卻又不得已的隱瞞著,還要在一旁眼睜睜的看著他們的生命一天天的消逝,他卻無能為力。


    這時他內心上所承受的折磨是如何的撕心裂肺,自是可想而知。


    我和娘感歎爹的用心良苦,早已忍不住哭出聲來。


    爹也是哀痛不已,用手抹了一把眼睛,說:“眼看期限一天一天的到來,我仿佛聽到死神的腳步一般,你們……你們知道我心裏有多苦嗎?我也是有苦不能說啊!直到前幾天,我以前的老朋友錢知府突然派人來找我,說是他找到了我失蹤的女兒,我當時又驚又喜,真恨不得去看看是不是我女兒迴來了。可這時我心中又好害怕,真的好害怕……”


    他抱著自己的腦袋,不停的捶打,痛苦的說:“我真害怕我的好女兒要是迴來了,那不就是白白迴來送死嗎?我想來想去,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重重的喘了口氣,他又說:“後來我突然想,既然我女兒離開家裏四年,錢知府說是去學盜墓了。既然是入了那一行,說不得她會知關於道墓神的蛛絲馬跡。於是,權衡再三,我隻好違心的決定去接你迴來,沒想到我去的時候,又恰好碰到錢知府手下的一個捕頭為了你在和錢知府吵嘴,結果他們無意間說到了墓神,這讓我大喜若狂,心想若是此生有幸能找到墓神他老人家,那麽我們全家人就有希望了。”


    爹說話的時候,臉上的神色隨著他的情緒一起一落,甚為波動。


    我聽爹說到艾笑果然因為自己而和錢知府吵了起來,心中也不知是喜是憂,隻是後來幾天,他為什麽不見了呢?


    爹接著說道:“可笑的是,我滿以為這下總算找到了墓神,哪知他們又說墓神被人刺死了。我這下可是急了,但也無可奈何。錢知府知道我來了,就把那捕快趕了出去,然後和我商談關於你的事。他這人我是了解的,是個大貪人,我知道他是要借玉兒這事來勒索我,但是我的女兒,丟多少錢我也是願意的。”


    我感動得無以複加,再也忍不住撲入爹的懷裏,除了哭,好像什麽都不知道了。


    爹輕輕撫摸著我的秀發,心中也激動得不知說什麽好。


    娘走了過來,含著眼淚痛心的說道:“五哥,五哥……”


    三人抱在一起,哀哀而泣。


    窗外的夜,是如此的漆黑。


    夜風中,傳來幾聲夜梟的鳴叫,在靜夜裏,顯得是那麽的可怖。


    燈光在一晃一晃的閃爍,直到天亮的時候,它就如同爹的希望一樣,還沒有滅。


    因為我從他的眼神裏看得出,他還是充滿了欲求的希望。


    可是,我想來想去,實在想不出那一晚,墓神到底有沒有跟我說過關於秦始皇和曹操的墓葬,但有一句是可以肯定的。


    墓神當時笑話我盜墓時,說道:“我要發大財那可是太簡單了,傳說中兩座大墓,我隨便掘一座,足以富可敵國了!隻是這三十年來,我也算是想通了,縱然擁有天下間所有的財富,但心無悲懷天下,亦是錢奴而已,非人所不恥,活著也不過行屍走肉!”


    但他說的這兩座大墓,到底是不是指秦始皇墓和曹操墓,我就不知道了。


    這些天下來,經過一連串事情變跌,我的思想在諸多錯綜複雜的情緒裏完全揉亂了,也不知道該如何去迴答爹的話。


    因為這時候的我,就如同爹當初一樣,承擔的是一家人生存的希望。


    倘若我象先前那般在毫不知情下斬釘截鐵的堅持說不知道,雖然我其實也是真的不知道,但這時再說出來無疑就是毫不留情的判了一家老小的死刑。


    這實在太恐怖,太可怕,我連想都不敢想,更沒有了再堅持下去的理由。


    所以第二天,爹再問我的時候,我毫不猶豫的否定了之前的說法。


    哪怕隻是十來天的時間,我也不能讓爹徹底的絕望。


    所以我的話也就模棱兩可起來:“我昨晚想了一夜,好像覺得師傅墓神跟我說過關於秦始皇和曹操墓葬的事……”


    爹頓時眼光一亮,緊緊的盯著我問:“那他……他怎麽說?是不是有什麽辦法可以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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