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愛而友,弟敬而順,他大概是做不到的。


    「真正無情的人,可不會覺得自己無情,」寶月的臉頰貼在他的胸口,帶著笑意輕輕顫動,「十三和十四如今不也在你身邊嗎,如果你不是真心待他們,他們又怎麽會真心待你?」


    「哥哥,你那時候隻是不會而已。」


    他們目光相對,吐息交織,他驚覺她有一雙這樣澄澈而又敏銳的眼睛,充盈、溫柔,撥開雲霧。


    她長長的睫毛在他的胸口帶起一陣癢意,寒淵也化作春水,他幼年時無從學到的東西,是從她身上學會的。


    可在夏天即將到來的時候,他卻又食言了,一日日忙得不得了,再沒提搬到圓明園去的事,寶月這才發覺自己白白被四爺使喚了一個月,封建帝王簡直比資本家還要心黑。


    可在六宮看來,他們二人若無旁人的恩愛卻到了令人心驚的地步,她們何曾在宮中見過這樣的皇帝與妃子?寶月是沒有自己的宮室的,四爺在明麵上把承幹宮分給了她,可她一日都不曾去住過,連皇帝也一塊住在養心殿裏,一步都不曾往後宮走。


    當真是六宮粉黛無顏色,這位新皇帝的作風未免與先帝差別也太大了,先帝的內寵滿宮都塞不下,雨露均沾,當今皇帝卻隻寥寥四五位妃子,連宮殿也放不滿,甚至在這不多的選擇裏,還要隻取一瓢飲。


    宜太妃這日還在同太後玩笑,她挑起細細的長眉,「眼看著妾就要出宮去了,除卻先帝喪儀那幾日,後來竟不曾再見過這位皇貴妃娘娘的金麵。」


    太後但笑不語,隻命周嬤嬤賜下賞賜。


    五爺和九爺都上摺子請求奉養母妃,宜太妃也更願意跟著嘴甜的小兒子,隻可惜四爺偏不如他們的願,宜太妃就在四爺的首肯下被分配給了五爺,她對宮裏沒什麽眷念的,更不願意日日受太後的賞賜,仰太後的鼻息,隻盼著快點出去。從前她們同為四妃,雖也分高低,但也勉強算是平起平坐的,如今的落差不可謂不大。


    獨角戲唱起來也很沒有意思,宜太妃左看右看,仍不見太後改色,暗道她還是從前那副八風不動的假樣子,悻悻然地便告退了。


    「她們都出去了,哀家也算是落得清淨,」殿中隻留下周嬤嬤後,太後一嘆,可想起宜太妃方才的話,這一口才鬆開的氣又化作皺起的眉頭,「去打聽打聽,外頭都是怎麽說皇帝和皇貴妃的。」


    四爺這日下朝後來向太後請安,寒暄幾句後,太後難得叫住了他匆匆的腳步,她叫周嬤嬤端上來一盞茶,斟酌著輕輕地開口。


    「皇貴妃是個好孩子,聰穎孝順,哀家也很喜歡,」她看一眼坐著的皇帝,「隻是皇後育有長子,又與皇上是多年患難夫妻,好歹也要給皇後幾分薄麵,哪怕是去坐坐呢。」


    繚繞清淺的茶香從盞蓋之下蔓延而出,四爺的神色在霧氣中顯得愈發朦朧,他的沉默叫太後欲言又止。


    太後沉沉嘆了嘆氣,卻到底還是挑明了說道,「先帝從前的宮中,從無女子生出怨望,隻因每人都能得幾分眷顧,哪怕先帝帶著旁人在外頭巡塞,也不忘給宮中留下的妃嬪寄書信來。皇帝一味的從心所欲,不掩飾自己的喜惡,長久以來,隻怕反而會叫六宮不安,叫皇後生出不該有的心思。」


    「皇額娘放心,兒臣明白。」


    不患寡而患不均的道理,四爺心中當然明白,倒不如說,這正是他想要的結果。


    太後見狀,也閉目不再管他,無論他是一意孤行,還是有什麽旁的打算,這點到為止的一句提醒,已是她能做與該做的極限了。


    「今日午膳不必等我了,我去阿哥所瞧瞧阿午。」


    四爺從太後宮中迴到養心殿裏的時候,正巧撞見寶月在耳朵上扣上一件綠玉耳墜,她從鏡子裏遞來一個笑意,就像一隻即將出籠的鳥兒,端的是顧盼神飛。


    「摺子批完了?」


    四爺轉了兩下手串,不動聲色。


    「哼,都不去圓明園了,自然有的是時間批。」她瞪他一眼,話語裏的不滿幾乎要溢出來。


    「早些批完,便能早些去園子裏。」他輕啜一口茶,平靜道。


    寶月別過頭,拒絕了他遞來的這一塊餡餅,也不想知道他話裏的早些是什麽時候。


    「也是該去看看,」見挽留無果,他很幹脆地應允下來,「我同你一塊去,自到了宮裏,除卻上朝的時候,我亦少見阿午了。」


    寶月插釵子的手停住了,那一支青色的琉璃花被放迴桌上,手腕上的玉鐲磕出一聲清脆的聲響。


    「你這幾日,很奇怪,」鏡子裏照映出她眼中清晰的懷疑,「跟著我做什麽,連你那些寶貝摺子也不管了,什麽時候萬歲爺還學會給自己放假了?」


    四爺任由寶月的目光在他周身上下掃視,一派坦然地迴望,「既然玉娘不想去,就留在養心殿陪我批摺子罷。」


    「......我去。」


    他挑眉一笑,作為應答的,是一雙骨節分明的手將那朵青色的琉璃花重新簪上她的髮髻。


    四爺和寶月攜手而至,此時阿午已早早等在門口了,他的長相既有四爺的淩厲,又兼具寶月的秀美,遠遠望去,便像一塊光潤的冷玉。


    「咱們阿午過兩年也可以娶福晉了。」四爺眯著眼睛打量阿午一番,感嘆道。


    若不按虛歲,過兩年阿午也不過十四歲而已,隻是這個問題寶月沒法同他爭辯,他倆在這件事上隔著幾百年不可逾越的鴻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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