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長洲耳朵裏的尖嘯總算停下來了,但疼得難受,左眼也被打得泛紅看不清楚,一直不受控製地流淚。


    眼下性命攸關,葉長洲顧不得疼痛,以額觸地大聲道:「兒臣冤枉!兒臣什麽都不知道!」


    他一跪下,耳朵裏的血便順著臉頰流,他這才發覺耳朵裏有什麽熱東西流出來了,連忙又用袖子擦了下,卻不敢偏頭去看那是什麽。


    「放肆!」葉政廷怒吼,憤怒的聲音在殿內久久迴響。眾大臣和皇子們嚇得立即以額觸地,不敢抬頭。


    袁氏認定是葉文惠唆使葉伯崇這麽做,三步並作兩步走上前又是「呯」一腳踹在葉文惠肩膀上,顫抖著手指著他怒罵:「你說!是不是你唆使太子在今日告發你十六弟?!混帳東西!本宮就知道你接近太子沒安什麽好心!」


    葉文惠武功高強,袁氏那一腳根本對他造不成什麽實質性的傷害,但他卻順勢栽倒在地,一臉委屈地道:「母後息怒!兒臣冤枉,此事兒臣也是才知曉……」瞥見葉伯崇惡狠狠盯著他,葉文惠咽了口唾沫,抬頭委屈巴巴看著袁氏狡辯道,「母後!是兒臣先發現邪教頭目,兒臣心裏害怕,不敢擅自做主,便請教了太子殿下……母後,兒臣一心為大盛……太子殿下,您為臣弟說句話呀!」


    葉伯崇見他總算坦誠是他發現的崇明教,那能殺人的眼神這才收了,以額觸地大聲道:「五弟發現邪教首領,自帶府兵去搜十六弟府邸,這才將邪教頭子揪出來。」


    這蠢貨到現在還以為隻要鐵證如山,扳倒葉長洲,自己就是大功一件。哪裏想得到就這麽短短兩句話,已經讓葉政廷動了幾次殺心。


    他發現邪教,卻不報葉政廷,去報給太子,這是沒有將葉政廷放在眼裏;沒有葉政廷的諭旨,他敢私帶府兵去抄皇子的府邸,這是在謀逆的欺君之罪。


    袁氏搶在葉政廷之前衝去又狠狠踹了葉文惠一腳,怒罵道:「你好大的膽子!沒有聖旨,誰敢搜皇子府邸?!你當真是膽大包天!欺君罔上!本宮打死你個無法無天的狗東西!」


    葉文惠又順勢倒地,隨即又裝作很痛苦地跪直了,渾身冷汗直冒,心裏暗罵葉伯崇那個蠢貨,嘴上卻顫聲道:「兒臣知錯!還請父皇母後責罰!兒臣是怕走漏了風聲,所以擅自帶了府兵去十六弟府邸……兒臣的過錯兒臣一肩承擔。」他突然抬頭盯著袁氏,目露兇光,像是一頭隱藏在黑暗中許久的狼,終於亮了獠牙,「但是,十六弟和邪教頭子關係密切是鐵證如山!母後不追究十六弟的罪過,卻一直揪著兒臣的過錯不放,母後偏心!」


    這話一出,袁氏便是再想找他的茬,也得等葉長洲定罪了再說。袁氏指著太子和葉文惠,手氣得發抖,被葉文惠頂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手足相殘,攀咬利用,生再多又有什麽用?葉政廷滿眼失望地看著跪在地上的三個兒子,忽然冷笑起來,顫抖著手指著他們:「真是朕的好兒子……朕這是造了什麽孽,生出你們這幾個不成器的東西!」


    若是再年輕些,葉政廷定會將這人一起拖去砍了。可現在葉政廷不想殺人了,殺不動了。十三葉恆豐的死差點要了他半條命,他不想殺人,可是他的兒子們在逼他殺人。


    「你。」葉政廷顫顫巍巍推開了左忠勇的攙扶,指著跪在地上的葉長洲怒道,「你說,朕要聽你說。」


    葉長洲左耳朵根本聽不見聲音了,左眼也模糊不清,慢慢抬頭,卻瞥見自己左袖口上的血跡,心頭一涼,這才發現自己耳朵流血了。他心裏慌了一下,左耳的疼痛並沒有減少,而且血似乎還在流。


    隻怕那一巴掌已經把左耳扇聾了。


    抬頭望著葉政廷,葉長洲眼中已無驚恐,有的隻是恨意,沉聲道:「兒臣說過了,兒臣冤枉,兒臣一無所知,父皇要兒臣說什麽呢?」


    他望著葉政廷,凝視眼前那個暴怒的老人,看著他猙獰的五官,兇狠的眼睛,恍惚間覺得好像從來沒認識過他。


    原來,不受寵的兒子,再懂事識大體,再會為君解憂,立下再大的功勞,都是可以抹去的。君要臣死,隻需一個過錯。


    葉政廷也凝視葉長洲,眼神冷漠無情,似乎看不見兒子臉上正在流血,似乎眼前的是一個與他有深仇大恨的死敵。


    原本就淺薄的父子情,在葉政廷那極狠的一耳光裏,消散無蹤了。


    眼見鬧成這樣,再說下去隻怕更難收場。接下來已經不適合讓群臣和為成年皇子在場,袁氏比葉政廷稍微冷靜些,捂著氣疼的胸口疲憊地一揮手:「諸卿和皇兒們都退下去吧。」她指著跪在地上的太子三人道,「你們三個,還有煜王,都留下。」


    文武大臣和幼年皇子們惶恐不安,弓腰屈膝倒退著出去,沒有人敢為葉長洲說一句話。隻有十九葉明誌抬頭哭紅了眼睛看著葉長洲,擔心他的處境。


    待眾人都走了,袁氏這才轉身對葉政廷道:「陛下,臣妾扶您上座。」


    葉政廷擺擺手不要她攙扶,蹣跚著慢慢迴到了龍椅。袁氏便站在他身邊,看著地上跪著的三個人道:「既然太子和嘉親王狀告葉長洲府裏有人私創邪教,那便好好查一查吧。現在外人都走了,把你們那邊髒心爛肺的事通通說出來吧!」


    葉伯崇挨了袁氏三巴掌,雖然臉被打腫了,但卻沒有受傷,微微直起上身拱手道:「父皇,母後,此事鐵證如山。」他轉頭看著葉長洲,眼裏盡是冷漠,「十六弟如此狡辯,真是不把父皇母後放在眼裏。我看不用大刑伺候,他是不會承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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