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亦聽到了江作塵的話語,生鏽了的大腦思考了許久,才漸漸迴過味兒來,明白了江作塵話中的意思。


    「師尊……要復活牧青黎……?」


    一個他從來沒有想過的,或者說即便有所察覺也不敢去確認的念頭,漸漸浮上心頭。


    「我……究竟是誰?」


    牧雪陷入深深的疑惑,可戰火仍在繼續。


    江作塵甚至殺進了魔界,任憑哪個魔修瞧見了他,都要退避三舍。就連修士同門見了,也會心生恐懼。


    最終,江作塵被應律攔在了魔界入口處。


    「師弟,夠了。」應律站在江作塵身前,眉頭緊蹙,眼中流露出幾分不忍。


    此時的江作塵已然身著紅衣,深紅色的印記已無法辨認是源自牧青黎還是魔修。他殺紅了眼,卻眼中無神,仿佛隻有殺光了所有的魔修才肯罷休,隻是到那時,他是否還能作為一位「人」站在此處,便不得而知。


    「人界已勝,窮寇莫追。」應律拍了拍他的肩頭,嘆了口氣說道,「我們此刻應該想的,是如何封印魔界通往人界的入口。那位……他似乎是叫牧青黎?雖然他的自爆引起了秘境動盪,讓真火秘境的入口無法再自動關閉。但他當時刻意偏離了法陣,阻止了真火秘境的崩潰。但我們仍要想方設法封印入口……」


    應律說了半晌,卻不見江作塵有反應。他抬頭看他,竟見江作塵垂下頭,盯著裝有牧青黎屍身的靈器,沉默不言。


    應律又嘆了口氣,收迴手,轉過身去,垂眸輕聲道:「他也一定不希望看到你這副模樣。」


    江作塵攥緊了那盒子一樣的靈器,過了許久,才將其收迴儲物戒中。


    「你們離開。」江作塵聲音沙啞冰冷,沉聲說道。


    「什麽?」


    「帶所有人離開秘境,迴到人界。」江作塵冷冷地重複了一遍。


    「那你呢!江作塵!你不要做傻事!」應律瞪大了眼,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麵露怒意。


    「我隨後趕上。」


    江作塵對上應律的視線,眼神堅定,留意已決。


    應律與他對視許久,最終敗下陣來。


    「你這麽做必有你的道理。師弟,我信你,但你也要向我保證,一定一定要平安迴來,莫做傻事。」


    「嗯,我保證。」江作塵說著,忽地又叫停了應律,「另外,有一件事要你幫忙。」


    應律帶領著修士們離開了魔界,離開之前,他看向江作塵孤單站在魔界中的身影,略有怔愣。


    他迴憶起方才江作塵同他說的話,有些疑惑,也有些迷茫。


    一向孤高的男人竟然對著他說出「幫忙」二字,其內容更是讓他摸不著頭腦。


    ——「請將我和牧青黎在這場戰爭中抹去。」


    其實這件事情並不難,早在他們解救出清濤宗弟子時,他便已經問過關於牧青黎的事情。可沒想到清濤宗弟子無一不是閉口不談,甚至刻意隱瞞,隻有那位小弟子想要說些什麽,卻又被師兄們捂住了嘴巴。


    應律見狀,知曉內有隱情,也不好為難那名小弟子,便不再過問,想必他們並不想讓人知道這三天到底發生了什麽可怕的事。


    除此之外,甚至沒有其他人知曉牧青黎的存在。


    江作塵見應律離開,便從儲物戒中取出一把劍來。那把劍殘破不堪,甚至被沙石剮蹭出了數道劃痕——這也是理所應當,畢竟他已經是一把失去主人的舊劍。


    江作塵已經迴憶不起自己在秘境中撿到這把劍時是怎樣的心情,當下的他冷靜得可怕,無論是表情還是眼神,都與平日無異——除去那泛紅的雙眼。


    他握著長劍,挽了個劍花,隨即將其猛地刺向魔界入口,一道法陣隨之而生,伴隨著陣陣光芒,將那入口漸漸縮小成唯有一人可以通過的模樣。


    隨後,他垂眸屏息,嘴中念訣,竟是將自己的身影一分為二,化作兩人。


    一人通過入口離開魔界,一人則留在原地掐指念訣,以那柄舊劍為媒,徹底將入口封印。


    來生,你將再不受魔修侵擾。


    直至這具神魂破滅、身死道消。


    人魔大戰最終以人界大捷的消息畫上了句號。


    牧雪以為這漫長的夢境也將在此結束,畢竟牧青黎已死,就算魂魄被江作塵所收,也不該再有夢境。


    可眼前的景象仍舊清明,一切仿佛迴到了最初江作塵的夢中,他仿若一縷鬼魂,飄在江作塵的身後,隨之迴到了歲寒宗。


    此時歲寒宗大部分的弟子都在做戰爭的善後,唯有少數人留在宗門內,顯得格外冷清。


    江作塵目標明確,朝著幽竹峰飛去,直奔峰頂。


    何不醫正在峰頂上清點藥材,以便支援受到人魔大戰影響的修士和百姓,他見江作塵出現,麵露欣喜,可等他瞧見江作塵滿身血汙時,麵色一僵。


    「你終於捨得迴宗門了。你來找我做什麽,受了傷?」何不醫緊張地把人打量了一番,見他衣服上的血汙並非出自他本身,才鬆了口氣。


    可江作塵卻並無理會他的意思,直直地掠過他,朝著他身後的院子走去。


    「喂!」


    「我需要你的藏書,包括那些禁書。」江作塵冷言說道,語氣自然,仿佛隻是在說一件普通的事情。


    何不醫聞言詫異地瞪著眼看他,下意識地想要出聲拒絕,卻發覺江作塵的眼神與往日竟是大不相同了,就好像,徹底活過來了一般。他壓下心中驚訝,朝著江作塵擺了擺手,任憑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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