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此時此刻。


    輕輕的、卻又無比的認真。


    似嘆息,卻聽得出不易察覺的顫抖來。


    薑玥心中忽然生出幾分惱怒,她冷著臉,連眉眼都少見的透著冷意,她的聲音也比平時高幾分,像是迫不及待的要打斷他:「不許叫我公主。」


    她不許他這樣叫她,也不要他這樣叫他。


    周寂沒資格。


    她紅著眼,定定看著他。


    目不轉睛的望著眼前這張臉,還有這張臉上的神情,五官端正,精緻如玉,低垂眉眼的神態比起從前多出幾分清冷,遊離塵世之外的疏離淡漠。


    這樣的神態。


    這樣熟悉的神態。


    薑玥是見過的,隻是不去細想,都快要想不起來了。


    為什麽他不能一直騙她呢?為什麽偏偏要叫她知道,要讓她像現在這樣咬牙切齒惡狠狠的拆穿他呢?他難道是會覺得她大度到連生死都不計較嗎?


    哪怕這個答案沒有挑明。


    哪怕周寂沒有親口說出他就是周扶危。


    但是,在兩人的目光對上的那個瞬間,彼此就已心知肚明。


    薑玥的身體輕輕顫著,眼圈看著依然很紅,她微微抬了抬下巴,不想讓他看見自己脆弱的樣子,她問:「你是什麽時候想起來的?」


    周扶危頓了頓:「沒有多久。」


    薑玥盯著他的五官,看著他眼中燒起來的血線,他看起來似乎也不好過,平靜表麵下是烈火烹油似的痛苦。


    燒得四肢百骸都疼。


    她有幾分想笑,可是扯起嘴角之後也笑不太出來,憋在眼眶裏的淚猝然落下,一顆顆的像珍珠,她抬手抹了抹臉上的淚痕,眼尾發紅,她開始給自己曾經不得解的問,逐一索要一個清白。


    「毒是你下的嗎?」


    日光將男人的臉仿佛越曬越白,白的近乎透明,而看不見什麽血色。


    這聲問話,除了語氣冷冷的,並無任何咄咄逼人之處。


    可是在周寂的耳裏,就像刺心的鋒芒,猝不及防的紮進肉裏。


    男人輕抿薄唇:「不是。」


    的確不是他。


    薑玥笑了聲,她兀自點了點頭,輕聲地說:「對,不是你。」


    她又諷刺的笑了笑:「是你忠心耿耿的下屬。」


    她眼中蓄著的淚,叫他心痛。


    明明是最不想傷的人。


    反而將她害得體無完膚。


    她滾燙的眼淚像是砸在他的皮膚,燙破了內髒,內裏血流成河。


    薑玥接著問:「他以鳩毒毒殺我,是不是你下令指使?」


    周寂渾身僵硬站在原地,臉色沉沉:「不是。」


    薑玥望著他的目光裏也帶著諷意,她知道他不屑於同她撒謊,既然有意讓她察覺他的身份,想來也不會在意讓她知道的更多,因而也沒必要在這種事上騙她。


    他不曾下令。


    卻不可能不知情。


    不過是默許了手底下的人以她的性命來邀功。


    薑玥心裏悶得快要透不過氣來。


    她覺得好痛。


    從前覺得沒什麽。


    被人害死隻是有些丟人。


    她輸了,她成了周扶危的敗將。


    可是當這個人成為了她喜歡的人,真真兒是如錐心刺骨,疼得她渾身都要脫了力。


    薑玥抬眸對上他黑漆漆的眼,什麽都沒有再問。


    「我容不下你,你要殺我,倒也扯平了。」


    「成王敗寇,我認輸。」


    「你我之間,就這樣吧。」


    薑玥轉過身,還未來得及離開,就被他用力抓住了手,他問:「這樣是怎樣?」


    男人從背後抱住了她,手臂以掙紮不了的力道圈著她的身體,他的聲音在她耳邊,低沉磁性的嗓音帶著點容易破碎的沙啞,他的語氣像平靜的湖泊,他問:「你是不要我了嗎?」


    薑玥僵在原地,閉了閉眼睛,周圍幾乎被他的氣息吞沒,她什麽都不想說。


    男人蒼白俊美的臉上幾乎沒什麽表情,他接著問:「不是恨我嗎?」


    薑玥聽見這幾個字,方才勉強裝出來的冷靜。


    豁達、大度、對自己的開解通通的都不作數。


    她轉過身來,用力推開了他,烏黑的眼睛裏翻湧著平靜的恨意,發紅的眼眶在她開口的這個瞬間掉下淚來,這幾個字像是從喉嚨深處用力擠出來的:「對!」


    她臉上的淚像斷了線的珍珠。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麽難過,為什麽會這麽的痛苦,從前不通情絲時,反而無憂無慮無情無怨的。


    她望著他,咬牙切齒好像當真有無盡的恨意,每個字都帶著痛恨:「我恨你。」


    「我就是恨你。」


    周寂對上她的眼,小鹿般靈動的雙眸無論什麽時候都閃著熠熠的光,天真赤誠,可是此刻,她眼中貨真價實的恨意像玻璃碎片似的插進他的心頭。


    有太多的怨恨。


    太多的不甘心。


    他自以為心若頑石,便是看清楚她眼中對他的恨也沒關係。


    周寂抬手,用指腹慢慢抹去她臉上的淚轍,指腹滾燙,好似融化了淚:「我沒見過明宜公主,不知道她是誰。」


    「隻聽說她總是高傲的,誰也不願意搭理的性子。」


    「有幾次我在上書房的偏殿等了好幾個時辰,最後小太監匆匆跑來說明宜公主不太舒服,等到天黑才叫我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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