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影的光反射在觀眾的臉上,每個人都露出癡迷表情。


    在偏遠的邊疆,坐在草地上看神奇的白布上放出真人影像,講述一個趣味盎然的故事,真像天降神跡一樣。


    後世看慣了電影電視的人很難理解當下聚精會神盯著熒幕的人們的沉醉狀態。


    但林雪君能體會大家的快樂,仿佛這一片區域上方的空氣裏瀰漫著幸福泡泡,平等地普度了每一個人的孤獨和辛勞。


    大家跟著電影劇情時而期待,時而熱情洋溢,時而隨著劇情深入憧憬那樣平等而美好的愛情,也會在出現危機時緊張或憤怒,在壞人伏誅時倍感大快人心。


    牧民們跟著電影故事進行了一場酣暢淋漓的情緒宣洩後,對娛樂的需求得到了大大的滿足。


    電影落幕,幾乎每個人都在哼唱男女主角曾對唱的《敖包相會》。


    「十五的月亮,升上了天空吶……」


    「……我等待著美麗的姑娘喲,你為什麽還不到來呦……」


    「如果沒有天上的雨水呀,海棠花兒不會自己開,隻要哥哥你耐心地等待喲……」


    在幾乎所有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接唱中,那達慕盛會走至尾聲。


    一群人在盛會現場又紮包睡了一夜,第二天便踏上歸途。


    好像所有的相聚後,總會有分別。


    再長的宴席,也終會落幕。


    8月,林雪君收拾行囊,將一院子的動物家人、住了3年多的瓦屋小院、規整得很好的小菜園子,都交託給了衣秀玉、大隊長、穆俊卿和阿木古楞等朋友。


    她要去首都農大做專開的分享課導師了。


    第一次來時是冬天,現在走時卻是夏末。


    秋季的氣溫已經來了,晝夜溫差變大,綠了一夏的葉子開始隨風簌簌飄落。


    這一次不是過年迴家,誰也說不好具體的歸期。


    大隊長的心裏早就已經開始流淚了,他不捨得林雪君離開,萬一分享課要一年又一年地開呢?萬一她要一直留在那邊先做導師,再做教授,接著做校長呢?


    這就像割他的肉一樣,他的眼淚咽在肚子裏,要把肚子醃成鹹肚子了。


    可麵對著林雪君,他卻是笑著的,他拉著如今已出落得愈發亭亭玉立的結實姑娘,竭力做出開心的樣子,盡量輕快地說:


    「大隊好了,日子過得好,房子住得好,牲畜長得好。


    「小梅啊,你不用惦記了,在外麵多多照顧自己,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吧!」


    第296章 獸醫才是草原上的紅人!


    既然來之則安之,這群牛的病她管了。


    離開生產隊時, 所有在駐地的人都跑出來送了。


    動物們不知道她要走蠻長一段時間,仍舊循照日常的習慣,林雪君努力壓製住自己的情緒, 不想讓聰明的沃勒和糖豆看出她的異樣。


    馬車拐向場部, 後麵忽然追來幾騎,在夏牧場上的胡其圖阿爸、烏力吉大哥,還有奧都和他的弟弟航新千裏迢迢跑過來相送。


    夏季的尾聲,林雪君書寫了第一場分別。入秋後,牲畜出欄, 還要譜寫一場接一場不停歇的分別。


    坐上火車向外望, 這一次阿木古楞沒有哭。


    他已經長大了, 茁壯鬆樹般立在站台, 哪怕粗布破衫也遮不住外型的優秀, 許多人從他身邊走過都會側目打量,他卻渾然不覺。


    火車轟鳴, 他抬步隨著火車慢行,眼睛始終追著她,一瞬不曾稍移。


    視線漸漸拉長, 林雪君開始看不清他的眉目, 隻覺站在那裏的少年,仿佛一場永遠瓢潑的大雨中的冷霧, 好像再也不會雨過天晴了。


    ……


    ……


    火車上的分別之苦沒能持續太久,在坐在斜對麵的大姐開口問詢「你是林雪君同誌嗎?」開始,這列火車上的沉悶氣氛就開始破碎了。


    「是的。」林雪君點點頭,有些好奇地打量對麵的大姐, 有可能見過, 但應該沒說過話, 因為怎麽搜索都沒在記憶中找到對方的麵孔。


    「哈哈,我就說嘛,那達慕大會上的賽馬冠軍啊。」


    那達慕盛會才結束,大家的記憶還新著,林雪君在賽場上的英勇表現仍歷歷在目。


    小小的車廂完全不具備隔音的效果,很快大家便都知道了林冠軍坐在這節車廂上。


    「姐姐,讓草在冬天也綠的辦法是你發明的嗎?」坐在林雪君後麵一排的小姑娘伏在椅背上探頭問。


    「林同誌,我們公社也設置了防疫員,在各個生產隊都有幹這個的人。專門記錄每年疫苗接種情況,還有動物疾病登記,半年上交一次,場部獸醫站的防疫專員會做統計報告。據說就是跟著你們公社學的,大家都說是你最早提出來的,真的嗎?」隔著好幾個座位的、出差去其他城市採購東西的一位採購員也走到林雪君座位邊,靠著列車木長椅的側麵站好,一臉好奇地提問。


    「林同誌,我們根據你出版的書採集了許多除蟲殺蟲的中藥,春天給所有牲畜都餵了藥湯,還做了藥浴,今年動物們都長得可好了,那種幹吃不長肉的牲畜少了好多。也沒有貧血死掉的羊羔子了,可惜我們生產隊就一本《中草藥野外識別圖鑑》,我每次想借都借不到,都想學畫畫了,可惜沒有錢買紙和筆。」這節車廂最邊緣位置上的一位青年也圍了過來。


    「是林同誌嗎?哇,我見到活的了!」很快連其他車廂的乘客也顛顛跑過來看,站在過道上打量林雪君,既想搭話,又有點害羞,探頭探腦地賊感拉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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