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楓簡單說了一下今天的情況,卻並沒有對聞雨蓮提及鄒高軒和他的矛盾。


    他向來沒有和聞雨蓮抱怨的習慣,貿然說出來恐怕也隻會平添她心裏的憂愁。


    聞雨蓮聽到他這麽說後連忙關切地問了幾句李希的情況,在得到沒有大礙的迴答後她才放下心來。


    她年輕時也是一名中學教師,對所有的學生會額外關心一些,封楓也是受她影響才會選擇成為一名大學老師。


    說完這些事後,母子兩人又陷入了沉默。


    封楓本來就不是話多的性格,分享完這幾天的日常瑣事後就再也想不出別的話題了。


    而聞雨蓮則是因為早就習慣了封楓的沉默。


    她知道兒子的工作本來就十分繁忙,封楓能夠隔三差五的抽出時間來醫院看望她,聞雨蓮就已經十分心滿意足。


    母子兩人麵對麵不說話,王阿姨對此也早已習以為常,默默在一邊收拾病房。


    整個病房忽然間就安靜了下來──也就隻有季元淵還眨巴著兩個大眼珠子四處亂看。


    豁,這牆可真白。


    豁,這天可真藍。


    豁,他老婆可真好看。


    季元淵亂轉的眼珠在看到封楓的側臉時終於停了下來。


    封楓坐在沙發上,低著頭像是在思考著什麽,側臉在屋內的冷光下顯得有些生人勿進,淡粉的嘴唇微微抿著,平時挺直的脊背也小幅度的弓著。


    這件單人病房不算多麽寬敞,他們倆剛好就坐在同一張沙發上。


    兩人之間雖然隔著十幾厘米的距離,但這並不妨礙季元淵可以輕易瞧見封楓思考時上下輕輕顫動的眼睫。


    淺色的眸子隱在濃密的睫毛之下,隨著睫毛的輕顫透出些許冷意。


    封楓長得好看是有目共睹的事實,但許多想要接近他的人在看到他那雙眼睛時卻又心生怯意,總覺得這雙眼裏沒有人情味。


    但季元淵卻覺得那些人明明是有眼無珠,封楓全身上下,他最喜歡的就是那雙眼睛。


    不僅形狀漂亮,顏色也漂亮,在封楓的臉上更漂亮。


    他看著看著,都有些看癡了,還悄悄挪著身子往封楓的方向湊了湊,還在思考中的封楓對他專注的視線毫無察覺,但聞雨蓮的眼裏卻露出明顯的笑意。


    封楓還不知道季元淵已經在不知不覺間就要貼到他身上了,他的心裏還在想著另一件事。


    自從前幾天聞雨蓮突然因為封鵬池而病情復發,他就去查了查封鵬池目前的消息,卻得知他已經在兩個月前刑滿出獄了。


    五年前封鵬池因為家暴聞雨蓮而被他親手送進了監獄,算了算時間,今年剛好就是他服刑的最後一年。


    就算那個男人已經在監獄裏頭呆了五年,封楓也並不認為他真的會改過自新。


    雖然自己已經在五年前和所有的親戚朋友徹底斷絕了聯繫,為的就是防止封鵬池出獄後利用這些人重新找到他們母子。


    ……但是也並不排除封鵬池會通過其他途徑找上門來。


    他的身體裏流著封鵬池的血,也最清楚這個男人不達目的絕不會善罷甘休。


    假如封鵬池真的找到了他們,首當其衝的一定會是聞雨蓮。


    而封楓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就是讓聞雨蓮轉院。


    他必須將所有可能會冒出的危險苗頭立刻切斷。


    封楓在心中打定了主意,就要起身和王阿姨好好聊一聊轉院的事。


    這件事涉及到封鵬池,他不能當著聞雨蓮的麵提起這個男人。


    封楓剛想站起身,大腿處卻突然感到一陣擠壓感,低頭一看,他這才發現不知在什麽時候季元淵已經像個膏藥一樣緊緊貼在了他的身邊。


    而他本人竟然已經被擠到了沙發的角落裏。


    季元淵擅自貼貼就算了,還非得擺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


    封楓當即就冷下了臉,一把扯過自己被季元淵壓住的衣角,猛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身旁的溫熱突然消失不見,季元淵趕緊抬頭,卻隻看到封楓帶著王阿姨大步離開的背影。


    完嘞,他老婆好像又生氣了。


    ── 「小季?我可以這麽稱唿你嗎?」


    正在反省錯誤的季元淵抬眼向說話的聞雨蓮看去,那張和封楓有八分相似的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隻不過聞雨蓮的眼睛瞳色較深,和別人對視時會顯得更加平易近人。


    現在整個病房裏隻有他和聞雨蓮兩個人,一種和家長單獨見麵的緊張感突然從季元淵的心底湧起。


    他立刻收迴大咧咧叉開的兩腿,規規矩矩的並膝端坐在沙發上:


    「當,當然可以,阿姨您想怎麽稱唿我都行!」


    這還是季元淵第一次親身體驗「見家長」,往常他也隻在小說裏見過這些畫麵。


    隻不過小說裏的那些主角在這種場合下的表現都是十分落落大方,舉止談吐優雅自然,可落到季元淵身上,他卻不由自主地開始結巴起來了。


    這可真是奇了怪了,怎麽他的表現和他幻想的完全不一樣。


    大腿你別抖了,給你的主人爭點氣呀!


    還有小腿,你也別晃了!


    聞雨蓮假裝沒聽到到他話裏的磕磕巴巴,繼續柔聲問他:


    「小楓還是第一次帶朋友來看我,我也是第一次知道他還有位畫家朋友。


    你們倆是什麽時候認識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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