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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震驚南嶺的“人偶娃娃虐殺案”,隨著事件的真兇——那個叫“孫海”的傻子被關進了省裏的精神病院,而逐漸落下了帷幕。


    隻是,鎮裏的流言蜚語一時不消。難得出了這麽一件大事,好事的人們怎會輕易放過。


    “那姑娘啊,是從省城來的。據說她的父母啊,那可是都是好學校裏的教授啊,真是可惜!”一個燙著大卷的大媽一邊搓著衣服,一邊和胡同裏的其他人閑聊。


    “哎呀,造孽啊,”另一個年紀稍輕的,搖搖頭,她擰幹手裏的衣服,“那傻子,我看他吧,雖然傻,但總是一副純良、無害的模樣,怎麽也想不到,他竟然會……”


    “誒呦,你是沒親眼看見。那天啊,我出來丟垃圾,老遠就看到這傻子推著行李箱往垃圾箱走去。我心裏還納悶兒呢,這誰家丟垃圾還用行李箱來丟的?就看見傻子打開的行李箱裏,躺著個看起來像是人的東西。”


    中年婦女倒抽了一口涼氣,“那你不是得被嚇個半死?”


    “可不是?我定睛一看,那姑娘幾乎沒了人形,身上爬滿了蛆蟲……”


    “哎呀,哎呀,你別再說了,再說我要做噩夢啦!”婦女捂住耳朵,頸間已浮起一層雞皮疙瘩。


    另一個剛買菜迴來的,聽到二人的對話,拿著從家裏老伴探聽到的第一手消息,興衝衝地加入了討論,“喂,我家那口子,不是在警局做保安的嘛。他啊,偷聽到了兩個小刑警躲在角落抽煙的對話,這案子啊,原來沒這麽簡單呐!”


    “哦?還有什麽隱情?”兩人被勾起了興趣,連忙追問。


    “那姑娘吧,是被傻子害死的不錯。但她身上那傷啊,據說是另一撥人造成的。”


    三人交頭接耳了一陣。


    卷發大媽唏噓道:“我就說嘛,那傻子怎麽會……那為何還要把他關到精神病院?”


    手裏拎著菜籃的婦女,一副已經想明白的樣子,“人畢竟還是那傻子害死的嘛。而且這樣啊,對民眾和受害者家屬都算是有個交代了,也好掩蓋警方的辦事不力。據說啊,對另一撥人的追查啊,警方竟然毫無頭緒。”


    “嘖嘖嘖,造孽啊!”


    “可憐了那姑娘,可憐了那傻子!”


    三人感歎道。


    這剛刮起的新流言,還沒吹出這個小胡同,就被警方封殺在了這小小的一方天地裏。對於故事中另一撥人的存在,南嶺鎮就沒有幾個人知曉。


    而這故事裏另一個不被人所知曉的主人公呢?


    劉波意識漸漸抽離,迷迷糊糊中,他能聽到門開開關關的吱呀聲,能聽到阿城、鑫子、齊宇的低聲討論。


    身上的疼痛,痛到一個極點,也慢慢得開始舒緩了。他的身子變得輕鬆,思緒猶如羽毛般飄飄浮浮。


    我這是正在死亡吧!


    少年知曉,有點輕鬆,又有點開心。


    “宇哥,好像是死了,”鑫子探了探劉波的鼻息,確定道,“沒錯,應該就是死了。”


    “你確定?上次那女人那會兒,你也說她死了,結果搞的……”


    三人的聲音,嗡嗡嗡地,響個不停。


    劉波知道,他們要把自己的身體,切割成數十塊,數白塊,丟在南嶺,也可能是丟在省城的某個荒僻角落。


    少年就算知道,但他又有什麽辦法呢?他什麽都做不了,隻能帶著滿腹的恨意,魂歸黃泉罷了。


    就在少年的意識越來越混沌的時候,他的眼前白光一道,刺得他不得不睜開眼睛。


    他一手擋住那來勢洶洶的光芒,一邊小心翼翼地眯著一條縫觀察。


    我這是在哪兒?他疑惑不解。


    身子從所未有的輕鬆,好像稍微輕跳一下,他就能隨著微風在空中飄揚起來。


    眼前的世界一片黑,剛才的光芒一閃而過,消失得無影無蹤。可能是被黑暗中的怪獸吞噬了吧!


    不僅如此,少年的周身縈繞著濃霧一層。那霧,厚重得,好像用手拂過,還會黏連著棉絮一般的物質。


    少年躺在床上,仿佛是這孤寂星球的唯一靈魂。


    他惴惴不安地坐了起來,發現自己失去的那一耳,一眼,一臂,一腿,又重新長了出來。還有那縛住自己的金屬枷鎖,也已消失不見。


    他突然地,很想哭。


    少年兩腳踏地,在黑暗無邊的世界裏,茫然徘徊。他發出疑問,這孤獨的靈魂,由誰來接引?


    前方,隱隱地,有亮光傳來。輕盈的光束,穿透黑暗和濃霧,給少年指引了一個方向。


    朝有光的地方去。一個清越冷豔的聲音在周邊盤桓。


    耳朵突然一痛,少年上手摩挲,原來那耳尖月牙還在,原來那靈魂也會痛。


    他一步一步,追逐著光芒而去。光圈漸漸地變大,變圓。


    是一盞燈。懸掛在半掩的門扉上。


    嗚咽聲,慟哭聲,朝著門縫砸向了門外的少年。


    他推開門走進去,眼前明晃晃的一片。暖洋洋的燈光,自頭頂,撒向房間的各處。


    到處都是穿著黑衣的男男女女,到處都是悲泣啼哭的老老少少。


    花圈,黑白照,巨大的棺材……


    這是她的葬禮,她的靈堂,她的家人。


    屬於那個叫“何麗麗”的女孩兒。


    一個氣質端莊的女人,麵色憔悴,她拿著手絹,嘴裏喊著“麗麗”,哭到幾乎暈厥過去。


    沒有人注意到少年的存在,他看著相框中笑靨如花的女孩兒,著迷地朝著棺材走去。


    棺材大敞著,他探頭望進。


    女孩兒已換上新衣,臉上的疤痕被遮蓋。妝容精致。


    這是父母最後的愛,讓天性愛美的女兒,能盡可能地走得體麵。


    少年不由得,有些羨慕,自己的死,恐怕連父母都不會在意。沒有人會知道。他身體的碎片,正在被野狗叼去,被老鼠啃噬。


    女孩兒麵容安詳,少年盯著看了一會兒,便取下耳朵上的月牙耳飾,把它還給了靜靜躺著的女子。


    甫一戴上耳釘,那女子嘴邊就扯起微笑。慘白的麵容,粉質鬆散,剝落。


    “對不起。”少年麵對麵地說出心中的歉意。


    笑意更甚。精心點綴的假麵分崩離析,疤痕重新露出,自嘴角蔓延至耳邊。


    “對不起,我該走了。”少年轉過身子,卻沒注意到身後女子從棺材裏坐了起來。


    她古怪微笑,直直地盯著他。


    有一個身影一閃,那是一抹豔紅。


    一陣怪笑傳來,它朝著少年露出獠牙。


    少年不見了。


    在那一天,少年死亡的那一天,有一個靈魂,包括那未熄的恨意,被什麽東西吃掉了。


    柳三千看完了故事,心裏不是滋味,她睜開了眼睛,眼裏有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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