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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寒抱著柳三千坐到了岩石上,他看向花菱,“那個女人去哪裏了?”


    “不知那物逃到了何處,當我發現柳三千的時候,她就已經不在這裏了。”花菱想了想,迴複道。他剛才把注意力都放在了柳三千的身上,確實是沒注意到那個死物的蹤影。


    洛寒眸子一暗,責怪地睨了一眼少年。隨後又同花菱一樣,先是探了探女人的鼻息和頸間動脈,接著就卷起她的袖子,把手搭在了她的脈搏上。


    男人搭著脈,久久不語,隻是臉色越發陰沉,“為什麽醒不過來,你可曾試著施咒?”


    花菱立馬答道:“試過,且言靈也無效。”


    洛寒眉間皺得更甚,他若有所思,心中已有答案,“隻怕是……”


    男人話語半遮半掩,少年和少女心中迷茫一片。


    洛寒也不管不顧,他看著女子紅腫的半邊臉,從寬大的袖子中掏出了那個針線活很差的錦袋。他把手伸進袋子裏,翻找了一番,最後拿出了一瓶膏藥。


    擰開膏藥的蓋子,洛寒用兩指蘸取了一點,隨即把膏藥輕柔地塗抹在了柳三千臉部的紅腫處。


    “老爺,三千她是怎麽了?”移蓮看男人不打算說明,便擔憂地詢問。


    洛寒沒有答話,隻是手中用力,抱得更緊。


    柳三千的半邊臉塗抹了藥之後,有點黏膩,在鬼火的照拂下,還閃著水光。


    男人烏黑的長發,風一吹過,四散開去。有幾縷秀發,飄過女孩兒的臉,還沾帶上了幾抹藥膏。


    洛寒倒是一點都不嫌棄,他從錦袋裏取出一條玄色的發帶,就把頭發隨意地束在了身後。那暗色發帶,素雅柔軟,繡著閑雲野鶴。


    沒有了頭發的修飾,男人的臉少了幾分柔和,多了一絲剛毅。看起來倒像是個眉目凜凜、豐神俊朗的好兒郎。他換了個姿勢,讓柳三千在他懷裏能趟得更加舒服。


    “共情。”洛寒整頓好姿勢後,突然說出了這個聽起來不明不白的詞匯。


    移蓮和花菱聽得一愣,相互對視一眼,眼中皆是不知所謂。


    “共情,”洛寒重複道,“乃是南嶺柳氏的特殊能力。世間萬物,妖鬼人魔。隻要有靈,皆可共情。憶他所憶,念其所念。愛恨懼疑貪嗔癡,隻要感懷悟通,終可度化執念。這也正是柳家擺渡師的職責。”


    移蓮聽得一知半解,“這麽說來,三千和青蕪一樣,需要擺渡萬物,而那打開眾靈的鑰匙,就是這‘共情’的能力?”


    洛寒點點頭,“八九不離十。”


    花菱追問了一句,“老爺,柳三千無法醒來,是否也是因為這‘共情’的能力?”


    男人美目半閉,又點了點頭,他聲音中透露出淡淡的不忍,“正是。”


    “嗚嗚嗚,嗚嗚嗚……”


    三人的談話被打斷,他們心裏一驚,向洛寒懷中的女子看去。隻見她眉頭蹙著,頭部亂晃,嘴裏嗚咽聲不斷,似乎很痛苦,正在經曆著什麽非人的折磨。


    洛寒憐惜地,眷戀地,一下一下,想要撫平女子的額頭,似乎那眉不皺,就能不用經曆傷痛一樣。


    不過,是一個男人的自欺欺人。


    他往往剛一撫平女子的眉眼,下一秒,那眉就皺得更緊。


    柳三千淚流不止,臉頰濡濕。她嗚咽了一陣,啼哭著抽搐。紅腫的小半張臉,那殘留的黏膩膏藥,在淚水的衝刷下,也失了效用。


    移蓮看得揪心,不由問道:“她到底看見了什麽?”


    沒有人能迴答。


    但三人都知道,那定是段痛苦萬分的迴憶。若是那非人的折磨,親身經曆了一遍,不知要多久,才能洗刷那可怖一夢留下的殘影。


    移蓮看著難受,她紅了眼眶,走到岩石的後頭,不忍再看。


    身後突然傳來柳三千撕心裂肺的慘叫。


    那叫聲劃破長夜,驚擾了林間的生物,刺動著每個人的鼓膜。觸目驚心。


    洛寒一手握拳,身子微顫。懷中的女子掙紮著抓撓踢打,扯開了男人的衣襟,露出了一片光潔。他也隻是承受。


    男人感覺自己被掏出了心肺,胸腔裏空空的,眼前又是血淋淋的。指甲在掌心,撓出條條血痕。男人也不自知。想是那痛徹心扉的刺骨傷疼太過誇張,才沒注意到手中的幾道疤。


    “老爺,不能強製喚醒嗎?”花菱怔了片刻,提議道。


    “不能。共情之時,不可打擾。若是強製喚醒,那共情之人,易陷癲狂,”他癡癡地對自己低語,像是在告誡,“縱不瘋魔,也不成活。不可,不可。”


    “沒有別的辦法?”


    “沒有。”


    “隻能等她醒來?”花菱不死心。


    “隻能……等她醒來。”


    移蓮蹲下了身子,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之後,慘叫聲久久不停,迴蕩於幽幽的天際。


    過了好長一段時間,女人才停下尖叫。她臉腫了,眼也腫了。聲帶使用誇張,連帶著嗚咽的聲音都仿若嘶啞無比。


    洛寒隻是抱著。他身上到處都是抓撓的痕跡,本光潔的胸口,也已紅痕一片。


    柳三千漸漸地停止了掙紮,麵孔歸於安然之態。她握拳的手慢慢鬆了開來,一閃著銀光的物體從她的指縫間溜出,啪嗒一聲,掉落在地上。


    那物滾了幾圈,滾到了花菱的腳邊。花菱彎腰拾起,置於掌心一看,是一枚月牙形的耳釘。


    “老爺,你看,這是那個女人的耳釘。”花菱雙手遞過。


    洛寒拿在手裏,觀察了一番。這物佩戴在那女子的耳邊,竟也染上了衝天的怨念。那怨憤彌漫不散,泛著妖冶的光。


    柳三千不知道什麽時候睜開了雙眼,正死死地盯著洛寒手中的物體。


    “三千……你醒了……”洛寒喚出她的名字,每一個字都透出小心翼翼。


    女子沒有迴答,她連看一眼男人都不願。隻見她眼神空洞,滿是木然。


    “三千醒了?”移蓮聽到男人的話語,站了起來,走到了他們的一側。


    “三千,你還好嗎?”


    “……”


    柳三千仍舊沒有迴答。


    “三千小姐?”花菱也湊近了過來。


    “別碰我的東西!”女子聲音嘶啞,突然這麽喊出一句話。她雙目睜大,奮力一撓,就從洛寒的手中奪迴了耳飾。


    “三千,不用怕,已經沒事了。”移蓮上前安撫,隻當她還沉浸在噩夢中,沒有迴過神來。


    “那不是柳三千。”洛寒道出這麽一句。


    花菱和移蓮望去,女子眼中滿是戒備。但明明還是柳三千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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