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呢?」應帙忽然想到一個問題,「我們都出去了,你還出得去嗎?」


    耿際舟再次噎了下,神情略有些不自然地說:「……我當然肯定也能出去。」


    聽到他話語間細微的卡頓,應帙瞬間就明白了:「把我們都送出去你就出不去了。」


    耿際舟矢口否認:「沒有的事。」


    「……」


    真謙讓啊,應帙無可奈何地想著,但凡他們三人之間稍微來一個自私點的,就不會出現這麽麻煩的場麵了。


    「你為什麽出不去了?」遂徊問,「是出口容納區域有限,能容下進出的靈魂數量有限嗎?你說我爸爸和虞旌醫生在外麵擴寬了出口,那有沒有什麽辦法拓展容積?不行就把你爸爸易承瀾丟這裏,反正他也不想出去,指不定待在這裏還有機會迴到精神黑洞。」


    遂徊後麵這段話說得太直接赤裸裸了,應帙沒辦法附和,不過他按了按太陽穴,還是給出了一個肯定的承諾:「一定會有能讓我們一起出去的辦法。」


    「……」耿際舟張了張嘴,復又合上,倏然,他展現出怒容,脫口而出一連串厲聲抱怨:「為什麽?為什麽要和我一起出去,你們兩個都能出去不就好了嗎?我不想出去了,真心的,外麵什麽也沒有,我想去精神黑洞裏找我的爸爸們。」


    「但你的爸爸們不是很想見你。」遂徊說,他故意將話講得刺耳不留情麵,「易承瀾從最開始就沒把你當作養子來看,他隻覺得你是害死的耿嶽的兇手,在耿嶽的心目中你也完全沒有易承瀾重要,你下去找他們做什麽?討嫌?」


    耿際舟眼眶裏的淚再次撲簌撲簌地往下落,看起來可憐極了:「不用你管!你憑什麽在這裏說我,難道你的家庭關係就處理得很好嗎?你很恨你不負責任的父母吧,愚蠢的父親,糟心的母親,你還恨你的妹妹,憑什麽同樣是雙胞胎,她就錦衣玉食無憂無慮地長大,而你遺落在外,吃盡了苦頭,差點死在荒野,如果身份調轉,你甚至可能和應帙從小一起長大,哪還有那麽多的病症和苦痛?」


    「我——」


    「同樣的招數用這麽多次真的很煩,說點狠話就會讓我們討厭你拋下你?想得美。」應帙知曉時間緊迫,語氣也變得嚴肅起來:「耿際舟,收起你那點自毀傾向極為嚴重的奉獻精神,現在隻有跟我說實話才會有機會三個人一起活下去,到底是因為什麽我們才必須留一個人下來?!」


    遂徊原本是真的被耿際舟激起了怒意,直到應帙提醒才猛地反應過來,他收斂了怒氣,深吸一口氣,背對耿際舟將臉埋到應帙肩窩裏平復心情。


    耿際舟咬著牙,眼淚越流越多,他從小到大從未這般哭過,甚至耿嶽陷入永久沉睡都是一種細水長流的痛楚,眼眶是幹涸的,他從沒有這樣情緒崩潰過,流盡了一輩子的眼淚,他被親生父母拋棄,又被兩名養父以不同的方式『拋棄』,但還有人在用性命挽迴他。


    「……這根長柱是我的精神力具象化,易承瀾為了進入精神黑洞,用它將黑洞和現實之間捅開了新的裂隙,這道裂隙需要人守,不然會越來越大。」耿際舟哭著說,「應叔叔和虞醫生不是在外麵擴寬出口,而是在縮小裂隙,但沒有用,必須有人在裏麵守,不然新的裂隙敞開,靜默期結束,又會有無數的哨兵陷入永眠。」


    ——那就讓靜默期結束。有一瞬間應帙想要就這麽不管不顧地把這句衝動的話講出口,但理智阻止了他,遂徊精神力過度防衛症那麽嚴重也沒有陷入永眠,就是因為耿嶽在精神黑洞中十數年的堅守,他不能為了一己私利仗著他和耿際舟是嚮導,而遂徊病情有所好轉,就這樣不負責任。


    「讓易承瀾來守。」遂徊對這人的觀感從始至終都很差,現如今更是陷入穀底,「他捅的簍子,讓他來補。」


    「他不可能願意的,如果他發現無論怎樣都不能和耿爸爸在一起,隻會放任裂隙越來越大,拉更多人陪葬。」耿際舟說,「……這一切歸根到底還是我的原因,如果不是因為我害得耿爸爸受傷,他就不會永眠,也就不會發生現在的事情。」


    「你怎麽不從盤古開天闢地開始算起?」遂徊煩躁地說。


    耿際舟還想說點什麽,但應帙不耐地擺擺手打斷他,「行了,早點說不就完了嗎?我知道怎麽辦。」


    聞言,耿際舟和遂徊同時看向他,臉上都是震驚,「你知道怎麽辦?」


    「我說了,一定會有三個人一起出去的辦法。」應帙有條不紊地說,「耿叔叔跟我說過,新產生的裂隙隻要在一定的時間內就能補上,不需要留人在裏麵守。」


    「真的?!」耿際舟驚喜地問。


    「抓緊時間。」應帙神色淡淡,「你先帶遂徊上去,再來接我。」


    「你先上去。」遂徊依舊固執。


    奇怪的是應帙這迴竟然沒有再謙讓:「那就我先好了,都一樣。」


    他的反應讓遂徊微微有些放鬆,但仍舊感到一絲奇怪:「耿嶽什麽時候跟你講的?」


    應帙笑著伏到耿際舟背上,「就準易承瀾和你講悄悄話,不許耿嶽告訴我小秘密?」


    「易承瀾跟我說的是——」


    「我現在不想聽,」應帙轉過頭,「等出去了再聊。」


    「……嗯,出去了再聊。」


    看著耿際舟和應帙持續上浮一直到消失在視野範圍內,遂徊心髒莫名其妙開始加速,他不知道緊張的來由,但哨兵的第六感向來很準,這令他不受控製地焦躁起來,一直到耿際舟返迴,又背著他飛到了最頂端,而應帙好端端地在長柱頂端站著,他這才微不可察地鬆了一口氣,站過去,和應帙一起抬頭看向頭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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