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慌張張的,不就是怕踩到我嗎?」他挑眉笑了笑,「這下好了,讓你踩著跳,還有什麽好怕的?」


    我感覺他偷換了很多概念,但我的腦子思考不出來。


    腳心不再是地板冰冷的觸感,微硬的骨頭和凸起的青筋有些硌腳,時刻提醒我站在何等不尋常的載體上。


    錄教學視頻的老師若是看到我們,恐怕要氣到從屏幕裏鑽出來:有你們這樣學的嗎?


    奇蹟的是,我真的會跳了。


    第二圈的時候我的雙腳重新落在地上,無師自通般找對了節拍,雙手知道放在哪裏,眼睛也不躲了,裙擺旋開的花朵長盛不衰,驚起空氣中飛舞的塵埃。


    輕盈有力,華麗絲滑,親密默契的交誼舞。


    「亂步先生,你看你看。」我開心地說,「我是不是跳得特別好?」


    「那當然。」江戶川亂步自豪地笑笑,「栗子有最厲害的舞伴。」


    哼,明明是想聽他誇我,還是誇到他自己頭上去了。


    不過算了,我是很講道理的人,亂步先生今天值得雙份的誇獎。


    他特別特別棒!


    我昨天趕高數作業的時候可擔心了,一天之內速成華爾茲怎麽想都不靠譜,那本《舞會出糗怎麽辦?隻要你不尷尬,尷尬就是別人》我熬夜通讀,還準備今天推薦給江戶川亂步,我們兩個一起學一學,爭做舞會諧星。


    沒想這麽順利,仿佛隻要和他在一起,做什麽都很順利。


    像一種不可思議的魔力。


    亂步先生會不會是隱藏的異能者呢?或許他的異能隻對我有效,也不是沒有可能。


    跳舞是一種看似優雅,實則很費體力的活動,待音樂停止,沙發上多了兩個體力告竭的人。


    「好熱。」江戶川亂步窩在沙發裏,黑髮絲絲縷縷粘在額頭上,汗水劃過他眯起的眼睛。


    土匪飛到浴室叼來兩條毛巾,黑鳥搖搖腦袋:這個家沒有它可怎麽過得下去。


    我把毛巾蓋在腦袋上,雙手捧著另一條幹淨的毛巾,包住江戶川亂步的腦袋,一頓揉搓。


    「不要把洗貓的手法用在我身上!」江戶川亂步在毛巾下掙紮,與被水淋濕喵喵大叫的貓貓毫無區別,他再多喊兩句,鄰居得舉報我虐貓。


    我良好的風評可不能被亂步先生毀掉,哄道:「乖乖哦,吃不吃奶酪棒?」


    毛巾底下先傳來一個堅定的「吃」字,隨後名偵探不確定地問:「你說的是奶酪棒,不是貓條吧?」


    我:貓也可以吃奶酪棒。


    我雙關語和諧音梗都很有一套的。


    江戶川亂步這輩子走過最長的路是我的套路,當他含住奶酪棒的瞬間,橫濱第一貓塑主義者aka我已經贏了。


    我也拆開一隻奶酪棒吃掉,咬著白色的小棍子從茶幾下翻出醫藥箱。


    「腳背,給我看看。」我示意江戶川亂步把腿擱在我膝蓋上。


    「都說了不疼。」他嗅了嗅,被藥膏的味道熏到了鼻子。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我挽起他的褲腳,拿出酒精噴霧。


    江戶川亂步皮膚白,能看見腳背上隱隱的青筋,如蜿蜒的山脈。


    剛剛踩的時候不覺得,現在才發現他的腳比我大不少,難怪能讓我整個踩上去。


    「反過來肯定會骨裂。」我心有戚戚。


    「我又不是栗子,笨手笨腳。」江戶川亂步用《治療跌打骨傷的常見藥材》的書脊輕輕敲了下我的腦袋,「這麽適合你的書下次別放玄關,放你床頭櫃上。」


    他果然知道我把書堆在玄關是針對他的陰謀,可惡的名偵探。


    「是誰把壽司捏成了飯糰,又是誰找不到從我家迴偵探社的路呀?」我哼哼,「笨手笨腳這個詞也送給亂步先生。」


    大笨腳威脅地踩了踩小笨腳的腳背,我把自己蜷縮成一隻球塞進沙發,用腦袋撞他。


    「對了。」我撫了撫裙擺,「我們不需要買禮服嗎?」


    在曾經需要出席舞會的場合,我都是穿校服去的。


    節儉是一種美德,更重要的是,讓你本人是慶祝宴會最大的功臣的時候,沒有人會挑剔你的穿著。


    我也有許多好看的小裙子,但適配舞會的晚禮服還真沒幾件。


    「因為接過一些需要去宴會現場的委託嘛,委託人負責訂做禮服的開銷。」我給江戶川亂步講我過去的創業故事,「第一次是一條修身的白色晚禮裙,點綴蕾絲和珍珠。」


    特別仙女的一件裙子,但委託人顯然忘記了,他委託的是一位偵探。


    我毫不意外地在宴會現場濺了一身血,拖著染血的裙擺忙來忙去,警察趕來的時候,我比殺人犯還像殺人犯——懂不懂白裙子濺血的含金量,暈血症看我一眼人都沒了。


    第二次我吸收了教訓,一步到位,猩紅戰袍。


    那天的兇手在審訊室哭的像個兩百磅的孩子:「厲鬼……紅衣厲鬼來索我的命了啊啊啊媽媽!」


    第二次,我換了黑色。


    紅衣厲鬼的傳說被死神取代,效果更拔群。


    我對晚禮服有了心理陰影,從前穿校服的我多麽正確,在無意間維護了多少人的心理健康,還不快對校服說謝謝。


    「我對自己挑禮服的眼光已經沒有自信了。」我坦白道,「我需要一些建議。」


    江戶川亂步聽我的創業故事聽得津津有味,他好奇地問:「幹嘛不穿藍色,濺了血最多變成紫色,可以用『這件裙子用了特殊染料』混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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