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信情分,忠君王,更信一起長大摯友。


    「那日,我下去看過,他還留有一口氣。」空靜大師似是又瞧見當日之景,閉了閉眼,壓著心頭的那股情緒,「是先帝所令,他遵從,為何那般,他不知,我卻知。」


    一開始,空靜大師也是不知的,直到後來,迴到城中,聽聞先帝下令,沈國公府謀反,要斬殺全府時,他才堪堪反應過來,當日心情,和整個人,再迴想,他已然記不得了究竟有多痛。


    隻記得,後來,他冒著殺頭的罪救下摯友一雙女兒,然後速速將她們送出城外一處院落,交代二人乖乖等他,然後又迴京安排好京中一切,可當他迴去之時,院中淩亂又荒涼,一灘一灘的血跡摧殘著他。


    他殺了一起長大的至交好友,還連人家的女兒都沒護住,真當該死啊。


    所以,第二年,他死在戰場,是另一位摯友親手安葬的他。


    此後,世上隻有青龍寺的老和尚,再無安國公以安。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他好像是已經忘了,直到忽而聽聞沈清還活著,他驚的連夜下山,卻隻見到一個無字墓碑,那是時隔多年,他再一次想殺迴京城。


    可他是空靜大師,南燕又起戰事,京中更是不能亂,他也得活著,最起碼謝譚幽與溫凜還在,他得替另一個摯友護好他這唯一的後人和最疼愛的外孫女吧。


    而當他又聽聞謝譚幽在朝堂之上揚言沈國公府是清白時,他一夜未睡,就看著那懸掛空中的月亮,想起少年之時來。


    桃林那日,他在寺中感知,速速出寺趕去,見到的是一身是血的謝譚幽,狼狽的不能再狼狽,又是一次,他恨又想殺,所以他真的殺了很多人,事後,在青龍寺,他狀似無意問謝譚幽,謝譚幽答的認真而真誠,那個時候,他就知道,當年的那個小姑娘真的是長大了,也吃了很多苦,心疼也是欣慰。


    而他也是知道,不需要多久,謝譚幽便會知道他的,焦急一時,所以露了破綻,她看了如此多卷宗,又怎會認不出,猜不出他,他不悔,當然也是願意,那麽多年了,總該還清白的。


    今日,要說心頭的喜意,當屬知曉小沈妤還在。


    空靜大師緩緩抬眸看向雙眸泛紅的沈妤,微微扯唇,長大了,與幼時也不一樣了,但過得不差,這下,他便再也不用怕下去了被沈國公按著揍,隻是這心頭啊,卻是忍不住怒罵定國老將軍這個死老頭的。


    自己也在暗中救下沉妤,竟是不告訴他,就看著他煎熬那麽久。


    「你是以安。」雲崇漸漸迴過神來,聲音裏還是夾雜著震驚不可置信:「是安國公以安。」


    「是。」


    「當年,你不是…」


    「我與沈國公,定國老將軍一起長大,科考,又入軍營,直至到了最後的這個位置,手握十萬大軍,可,在我們慶幸遇見如此君王時,君王已經想著要怎麽剷除我們又或者讓我們自相殘殺。」


    空靜大師輕笑道:「如若當日不死,迴京後也是會死的,或許會死在定國老將軍手中,若這樣,我還不如戰死沙場。」


    他是將領,當是願意死在戰場上的。


    雲崇咬牙:「所以,這是你與定國老將軍演的一齣戲?」


    「是也不是。」空靜大師道:「我孤家寡人一個,他不同,那麽多的後輩…」


    迴想往日定國將軍府的景象,空靜大師喉頭滾了滾。


    「可終究,也都是死了…」


    空靜大師又看向雲崇,聲音似是輕嘆:「以安想問問陛下,何為君呢?」


    雲崇不語,太陽穴猛烈跳動,讓他有些看不清下麵之人。


    空靜大師不解道:「為君者,不當以國和百姓為重嗎?手下有可為您打勝仗,逐列國的將軍,不是當欣慰而安心,為何偏偏反著來,您又為何要走先帝之路,殺老燕王又殺定國將軍全府,全府啊,那麽多的人,連出嫁女都不曾放過,隻唯溫凜一人。」


    他聲音很輕很慢,是質問卻又不帶任何的怒意,隻是不解。


    謝譚幽麵色發白,泛紅的眉眼之中是憶起當年的定國將軍府,是的,定國將軍府有很多人,是熱鬧又溫馨的一家子,卻都在一夜中死去了,就連溫棲也沒有存活多久。


    她看向溫凜,溫凜雙拳緊握,微微顫抖著的唇角,亦是無法言說的悲與痛,在戰場上威風凜凜的將軍府,一場大火也就燒了個幹淨,真是……諷刺又令人絕望。


    「不是朕。」雲崇額角青筋暴起,「朕從未殺過國之英雄。」


    「陛下不殺,隻是縱容,從中幫扶,然後眼睜睜看著旁人殺。」


    「定國將軍府如此,老燕王如此。」


    雲崇頭腦發暈,強忍著才將喉間腥甜咽下去:「朕念你是國寺主持,容忍你之久,你在敢在這胡說八道,朕一定殺了你!」


    空靜大師卻道:「今日,我是以安,如若今日要死,我也是要看著陛下還沈國公府清白,殘殺定國將軍府眾人的人死了才能赴死,這樣,我才有臉去見我那兩個好友。」


    !


    「……」


    雲崇被氣道雙眸充血,怒不可遏,「那麽想死,朕成全你!」


    「陛下。」帝師高唿,又跪地,閉了閉眼,終是道:「請陛下還國之英雄清白!」


    濮陽候與太傅也紛紛跪地高唿,聲音裏卻早早參雜哽咽:「請陛下還國之英雄清白!不可讓英雄寒心,又無家可歸,沈國公與一眾當年之軍,如今怕是形成孤魂還遊蕩在城外,我們當迎他們迴家啊,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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