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安城北三十裏一處帥帳之內。


    天狼國大汗突宛緊閉雙眼躺在一個榻子之上,隻見其嘴唇發紫,臉上黑紅交替湧現,樣貌枯槁,再無之前那睥睨天下的君王之象。


    天狼軍大將悉數圍在周邊,此時一個個麵露焦急。


    “該死,這毒竟如此兇險,其他郎中呢,治不好大汗的毒,我通通都給宰了!!”一道咆哮聲幾乎掀翻帳頂,發聲之人乃是天狼國右賢王突可哈。


    正是他率領後軍成功找迴了大汗突宛。


    話音剛落,帥帳門簾被猛地掀開,一個郎中打扮的中年人被幾個威猛的天狼軍卒帶了進來。


    見到裏麵如此多的天狼軍將,郎中原本忐忑的心徹底慌了。


    “還愣著幹什麽,治不好大汗的病,本王拿你人頭祭旗!”一隻大手猛地將其一提,而後狠狠摔在榻子邊上。


    額頭磕在尖銳之處,劃出一道狹長的口子,鮮紅冒出,順著臉頰滴落在地。


    那郎中來不及唿痛,目光忙看向榻子上的人,紫唇黑臉,不用檢查便知曉是中了劇毒。


    “怎麽,你也治不了,來啊,拖下去砍了!!!”


    突可哈見到郎中愣在原地,眼中兇光大盛。


    “能治!能治!”郎中連忙高聲喊了起來。


    聽見這話,突可哈猛地一步向前,一把提住郎中的領子,嗬斥道:“能治還不治,你若拿大汗的命跟本王開玩笑,你知道下場的!”


    說完之後,突可哈衝身後將士大聲下令:“去把他全家老小給我提到帳外。”


    聽到此話,郎中心中悲歎不已。


    他本是大商的子民,天狼人南下無惡不作,破城之後抓壯丁搶婦孺,若不是他有點用,早就死在屠城之中。


    他一點不懷疑麵前這位惡鬼的話。


    帳外杆上那數顆人頭,其中還有他認識的同行,膽戰心驚之下,怎敢拿自己身家性命開玩笑。


    豺狼虎視之下,郎中小心翼翼從懷中掏出一個方巾。


    一層層打開之後,露出一個拇指大小的瓷瓶。


    他一臉心疼地遞給突可哈:“這藥乃是我祖上傳下來的,可生人肉活白骨,若是此藥無法解毒,那即便神醫再世,大汗也是藥石無用。”


    突可哈一把拽過藥瓶,從裏頭倒出了一顆小藥丸,藥香撲鼻而來,讓人精神為之一振。


    見效果如此顯著,突可哈急忙給突宛喂下。


    一盞茶的時間過去。


    突宛依舊一動不動。


    突可哈當即大怒,指著郎中大罵:“好你個混球,敢糊弄本王,來啊,帶出去跟他家老小全部剁碎了!”


    郎中癱軟在地,被侍衛野蠻拖著,嘴裏呢喃著:“不可能。這不可能!大王饒命,再等等看!”


    似乎是求饒的聲音吵醒了熟睡的突宛。


    隻見後者眼皮一顫,接著在眾人注視下緩緩睜開。


    “朕這是在哪?”看到身邊突可哈後,突宛虛弱地問道。


    “陛下,您中了毒煙後,侍衛們冒死將你給帶了迴來,如今就在後軍之中,切勿擔憂。”突可哈迅速將情況說了一遍。


    突宛看了看其他幾位大將,看見他們身上的風塵仆仆,甚至有些人臉上的灰頭土臉,當即想起之前的昨夜那一幕幕。


    “商夜!朕跟你不死不休,必將奉安城屠幹殺淨,以泄朕的心頭之恨!”


    胸中滿是仇恨,心底泛起一陣熱潮,似有萬千螞蟻在撕咬心肝,疼得突宛在榻上翻滾起來。


    “陛下?陛下!”


    突可哈看到突宛臉上突然湧現的潮紅,一把揪起地上的郎中,急忙問道:“怎麽一迴事,快給我檢查!”


    郎中剛從鬼門關撿迴一命,此時見到橫生枝節,連忙搭脈。


    “春藥?這……”


    郎中有些不敢置信自己的結論,於是反複查看幾遍,最終有些心驚肉跳衝突可哈迴道:“這位大王,大汗體內殘留春藥,要解也很簡單,招來婦人雲雨一番發泄即可。”


    突可哈眉頭一鬆,當下衝侍衛立馬下令:“快,去周邊城鎮搶些處子來!”


    卻見榻上的突宛此時瞪著猩紅的眼睛爬了起來,看到榻邊幾人後,嗷嗷叫著撲了上來,已然失去了神智。


    突宛一邊怒吼著,一邊粗暴撕扯著自己的衣裳。


    “大汗~”


    這一幕驚呆了帥帳中的數員大將,看著自家大汗要對自己下毒嘴,此時掙紮著拚命往後躲。


    突可哈靈光一閃,兇寒的眼神掃了眼麵前的郎中後,蠻狠將其四肢打斷,而後丟到了突宛跟前,而後衝其他人怒道:


    “慌什麽,都隨本王出去!”


    眾人定眼一瞧,立刻醒悟了過來,於是魚貫而出,留下猶如野獸的突宛和那個苦苦哀求的郎中。


    ……


    遠在百裏之外的盧河之上。


    遮天蔽日的旌旗綿延數裏,船上兵甲披堅執銳,盔明甲亮,乍一看這排場,很難想象這是一支南逃戰亂的朝廷隊伍。


    一些遊船上的女人此時指著岸邊喜笑顏開。


    隻見盧河邊上,衣不蔽履的百姓艱難順著隊伍行進,他們扶老攜幼,將男帶女,滾滾渡河兩側,哭聲不絕。


    這些慘狀卻絲毫沒有引起船上任何人的心軟。


    他們都是奉安城中原本的百姓,此次遷都南下,被商靳一紙詔書給直接帶走了。


    就在昨日,太上皇從車輦上掉落,摔傷了小腿,為避免舟車勞頓加重傷勢,南下的朝廷隊伍便從陸路改為水路。


    當官的乘船,百姓卻連吃口飯的時間都沒有。


    此時一艘雙層遊船內艙中,身穿綠、緋色官服的百官三兩紮堆,偷偷討論著北方傳迴的小道消息。


    “聽說了麽,十八皇子忤逆陛下意思,要跟天狼國打守城戰,這不是激怒突宛大軍麽,簡直是胡鬧!”


    “何止是這樣,陛下的親信章嗷就在無極殿被殺,這不是狠狠打太上皇的臉麽,依我看來,這十八皇子鐵定是瘋了。”


    偌大的艙廳隨著討論愈發嘈雜,關於商夜的種種怪異表現也迅速傳開,引得不少官員嘖嘖稱奇。


    這時。


    “咳咳咳~”


    遊船的後方突地響起幾聲咳嗽。


    見到從外麵進入的六位紫袍的老者後,這些人似乎被按下了靜音鍵,紛紛朝其恭敬行了下官之禮。


    “見過幾位尚書大人!”


    他們緩緩走到隊伍的前排,隻見兩邊各自坐著一位錦繡華服年輕人。


    幾人正了正衣冠,不約而同拜道:“老臣見過太子,見過吳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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